孟昱将宋扬灵拉进水阁,忍不住笑容满面。两月没见,期间相思难挨,及至见面,却是一腔欢喜,半腹心酸,缠绵难言。
宋扬灵抬眼望了孟昱一回,见他依稀是往日模样,却更添英武之气。明明是心中毫不设防的人,仿若是可以耳鬓厮磨亲密无间,却不得不克制冷静保持距离。一时只觉心乱如麻。
两人对视,却静默无言。
过了半晌,孟昱终于开口:“若不是今日大殿下成婚,还不知何日才能见你。”
宋扬灵低头一笑,关切到:“军营里一切都好?”
孟昱脸上骤现光彩:“我练的这支兵马约有一千人,都还不错。就是人少了点,我打算上书再招募一些。”
宋扬灵立即听出有异,眼带疑惑问他:“除北边罗摩之外再无战事,而李将军手下人马充足,怎会再行募兵?”
孟昱眼中精光陡射,伸出左手,修长手指点着他的下巴:“李将军即将凯旋回朝。而罗摩人虽被打至北断山附近,却并未全军覆没。陛下理当再行二次北征。据说要派出更多兵马,也许……”
他冲宋扬灵眨下眼睛,不无憧憬道:“我能弄个前锋当当。”
宋扬灵一听却是喜忧参半。她看过奏报,李将军此次大获全胜,但代价不可谓不惨重。罗摩人向来悍勇,打退两万罗摩人,大睿军队几乎也要折损相等人数。刀剑无眼,沙场是修罗场。建非常之功,自然需要白骨铺路。可是,谁又能确定谁能建功?谁为白骨?
孟昱像是看透了宋扬灵的心思,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眼珠子又在滴溜溜转了,为我担心?放心,就算老天要我死,我答应你也不答应呀!”
宋扬灵忍不住扑哧一笑,目光在孟昱身上流转一回,才道:“我听闻当年李将军大胜罗摩,是因为他手下骑兵精锐,甚至一人配两匹马。按照兵部粮饷,是给不了这待遇的。我……我有些积蓄,给你,你募兵也好,买马也好,总之肯定有用处的。”
孟昱却一笑:“你留着,我自然有法子解决。”他堂堂七尺男儿,怎能拿女人的钱!
宋扬灵接着说:“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你不要跟我客气。就当我借你的,打胜仗了多少换不了?”
孟昱伸手又轻拍了一下她的头顶,道:“我知晓你得钱不易,好好留着,总是傍身的。”
宋扬灵还待说甚么,孟昱却是一脸坚决:“我真的有办法!”
二人哪知周婉琴此刻正在外面,面色灰白。她难以猜测这事情若抖露出去,会有怎样后果。她甚至不敢想。站了半晌,牙关一咬再咬,终是转过身,朝来时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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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之后,阖宫上下整歇了好几日才缓过神来。早前,蔺常早先虽说婚礼之后要重赏宋扬灵,但数日未曾提起,她以为了不起是些金珠玩物,因此亦不大上心。
熟料一日早晨,她刚吃过饭,王传德突然领着圣旨到了。
勤政殿一众人等皆屈膝以示恭敬。
王传德打开卷轴,咳嗽一声,朗声宣读:“诏曰勤政殿较书宋扬灵聪慧机敏,体察圣意,于国有功。特赐回祖宅田产。朕念及其祖父鞠躬尽瘁,劳苦功高,特赐谥号文忠。其族人一概赦免罪行。”
王传德念完以后,笑容满面望着宋扬灵,等她来接旨。
宋扬灵却欢喜得整个人都愣住了,圆睁着双眼,还当是做梦。都赦免了?她父亲的罪行,她被流放的亲族,她的祖父,还获得了谥号?!
“扬灵!扬灵!”挨她站着的内侍一连拉的袖子:“还发什么呆?快领旨谢恩哪!”
宋扬灵这才反应过来,大喜之下仍有些不相信似的,期期艾艾道:“真是……给我的?”
她一边说,一边走向王传德。恭恭敬敬伸出双手:“奴婢谢圣上隆恩。”
“宋较书,恭喜了。”王传德笑意盈盈将升至交到宋扬灵手里,又说:“明儿你去户部领文书,就可出宫去你家走一趟。”
“我可以出宫?”宋扬灵惊喜得简直不知该说什么。
“陛下说了,以后一月准你出宫两回。”王传德又同她说:“你家宅子本是卖了人的,这回陛下花了大价钱重新买回来。但是管家人手你还得自己去找。再则赦免旨意已经下放,你族中亲眷这几日应当就会回京。准备迎接也是件大事。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同我说。”
“哎,多谢都知厚情。”宋扬灵同王传德交情非比寻常,便不虚客气,又说:“我明日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必同都知说。他日一切打点妥当,再奉上水酒一杯。”
王传德哈哈笑道:“我可记下了。”
不出一个时辰,这消息就传遍了后宫。上门道喜之人络绎不绝。就连皇后、贤妃亦都派人前来送礼。到下午时,更有太后着人叫她去慈坤宫说话。
太后倒是慈眉善目,说话也爽快。见了宋扬灵,待她请安过后,便命人赐坐,又见她神情恭谨,便笑道:“哀家跟前不用死守规矩。说起来你还是故人之后,入宫这么久,也没好好同你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