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花灯嘎查到阿吉奈的牧点,比从萨仁台嘎查去牧点稍远一些。老两口天不亮就启程了,除了赶在正午时歇歇马,路上并未有其它的停顿。临近黄昏,两人已经看到儿子家的蒙古包了。
阿吉奈刚把羊赶进圈里,赶紧钻进蒙古包找出塑料桶,把酒倒进一个玻璃瓶子。然后钻出蒙古包,喝了一口酒,顺势躺在了地上,他不管是凉是潮,估计就算有石子硌、草棍扎,他都感觉不到。
按以往的放牧时间,这个点儿阿吉奈是不会把羊赶回来的,趁着傍晚凉爽,羊吃草会吃得很欢。“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羊同样如此,天气正热的时候它们是吃不下的。这几天,阿吉奈在羊群上没有心情,只要带在身边儿的酒瓶里没了酒,哪怕太阳还有很高,他也会把羊赶回来——目的就是回到蒙古包把酒瓶子续满。
群羊没有吃饱,在圈里“咩咩”直叫。阿吉奈不管,他只管喝酒,只管在脑海中想象着和儿子在一起的日子,只管幻想只要睡上一觉,阿斯根就会和托娅赶着勒勒车来到自己的跟前……
…………
“驾——吁——”
真的有车来了?真的是马托娅和阿斯根回来了吗?
阿吉奈忽地坐起身。醉眼朦胧,确实有一辆马车停在了蒙古包前。啊?不会是做梦吧?
“阿斯根——托娅——”阿吉奈喊着,站起来踉踉跄跄迎了上去。
白朝鲁和高娃都停在那里,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他真的是自己的儿子白阿吉奈吗?怎么胡子这么长?怎么脸上这么瘦?怎么双眼这么痴呆?
阿吉奈很奇怪,是我的阿斯根和托娅吗?怎么个子这么高?怎么样子这么老?
高娃首先哭出声来,大喊一声:我的儿子——
阿吉奈一惊,来人是谁,为啥管我叫儿子?占便宜呢吧?
白朝鲁跑上前,扶住将要摔倒的儿子,叫了一声:阿吉奈——
老人已是哽咽,再无半句话可说。
阿吉奈心想:这声音挺熟悉啊?这老头儿是谁?
“爸——妈——”努力睁了睁眼睛,阿吉奈终于认出了,不就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吗?一声爸妈叫出口,阿吉奈真的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高娃抱着儿子,跟着痛哭,白朝鲁顿足捶胸……
大黑狗“哈日”认得主人的父母。它没有乱叫,围着三人转了两圈儿,又跑到一处高地,担负起自己的警戒之责。
这是一段时间以来阿吉奈最放松的一天,在爸妈面前,失去孩子的孩子,肆无忌惮的哭起来。白朝鲁没有打断母子俩,悄悄过去把赶来的马车卸下,安顿好拉车的马去吃草,便钻进蒙古包。
风力发电机可以转动了,白天蓄了一些电,照明不成问题。白朝鲁打开电灯,蒙古包里亮了起来,但他看清眼前这一切,心如刀绞啊!这还是蒙古包吗?这还是一个家吗?这还是人住的地方吗?乱得没有下脚儿的地方了,被褥不叠,盆朝天碗朝地,除了霉味就是浓浓的酒味。阿吉奈过得什么日子啊?
白朝鲁走出蒙古包,眼望苍穹,双伸手臂,虔诚地跪倒在地:长生天啊,你可怜可怜我这苦命的儿子吧!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吧……
…………
白朝鲁和高娃在牧点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