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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口婆心说了这么久,游月只觉得口干舌燥,心力交瘁,也没心思在月光下顾影自怜了,对着那手中的杯子就是咕咚咕咚地牛饮一番,耐心地等着魔尊大人消化她的教诲。
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眨巴着,魔尊大人却不知道在想什么,轻轻皱着眉头,似乎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似的。
这夜已然深了,在这偏僻清幽的宫殿露台,没有旁人打扰,她和他短暂地抛弃了各自的身份,对着平静的深流潮涌,对着无人的卵石贝壳说出了些怎么想都不像是他们之间应当存在的话题。
夜色像一层极浅极淡的牛乳状薄纱,朦胧地漂浮在空气中,覆盖在身体的表面。
她甚至能听见空气中传来两人均匀平稳的呼吸声。魔尊大人平日里肃杀的威严却在此刻也被这充满氤氲雾气的软月光给融化了,就连他微拧着的剑眉都看来带了些可爱的温度。
仿佛有无数个细小的颗粒光点从炽焰的皮肤上缓缓聚集又消散,乳白色的玉石阑干静静地矗立在原地,像是时间被凝固了。
“为何一直看着我?”
游月等啊等,没等到魔尊大人恶狠狠地威胁自己不许到处乱说,也没等到他娇羞着向自己的情感导师道谢,却等来了这一句有些别扭的问题。
为何看他?这要她怎么回答,难不成说她一见他就浑身冒粉红色泡泡?
这位少女流氓状似苦恼地思考了片刻,缓缓吐出一句:“魔尊大人好看。”
……
“你的妄言之症又犯了。”
魔尊大人再也不看她,转而拂袖而去。
好像特意要强调什么似的,他转身大踏步就走,宽大的袍子在空气中匆匆划过一道平滑弧线,将那一池细碎而温柔的月光给搅散了。
她被他这过激的反应倒是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竟傻愣愣地目送他离开,拨开的珠帘在空中晃得老高,又随着重力旋转落下碰在一起,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声音,好像跟她告别似的。
什么呀,他们都还没告别呢。游月凭栏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嘴角扬起了一抹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
这便是她从今往后的顶头上司,魔尊大人么?
怪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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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将玲珑心比作晶莹剔透的琉璃,可魔尊大人的心却不像那作为比喻词用得太多而过分俗气的琉璃,她甚至想用玻璃来形容它了,就是那个学名为二氧化硅的化学物质,虽然听起来好像有些泥石流。
可魔尊大人就是这样啊,他的心通透澄澈,却不似琉璃一般精致易碎,他才不会小心翼翼捧着一颗心脏——他那样强大冷漠的人,有谁敢施舍给他同情或是什么怜悯的情绪?
是玻璃吧,他的心。玻璃的心没有那么宝贝。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其实也理解这样偶尔的复杂矛盾,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弱者,可是偏偏有那么些时刻就是脆弱地渴望着被爱呢。
于是他们这迥然不同的两人终于在今夜远远悄悄地靠近了一些,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华丽的,玻璃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