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御医再次坐稳了宫中第一圣手的名号,将瑾妃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然而,孩子是没了。瑾妃失血过多,整个人虚弱得只剩一口气,从此卧床不起。余玥日夜守在她床前,眼见着她曾经雪白娇嫩的肌肤变得晦涩无光,丰润柔美的脸颊渐渐干瘪下去,不由得伤感万分。
盛夏的中午,本来十分溽热,瑾妃却盖着厚厚的棉被。她叫如意支起窗棂,看着树梢跳跃的金色阳光,不知在想什么。
“姨母,要不要喝点玫瑰清露?”余玥握着她枯瘦的手,心中隐隐作痛。
瑾妃仿佛才从梦中惊醒,懒懒地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虽然面容憔悴、唇淡如纸,但这一笑中,仍依稀可见昔日那个烟视媚行的妃子是如何倾国倾城。
“玥儿,你是不是很害怕?”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媚暗哑,绵软悠长。
“我……我不怕。”
“傻孩子,眼泪珠子还没擦干呢。”瑾妃神色淡然,“你别怕,我不会死的。姨母是个坏女人,哪里那么容易死。”
“姨母,您别这样说……”余玥的声音低了下去,“您可再不能这样了,太危险太可怕了。”
“可怕什么?”瑾妃还是淡淡的,“一切都在预料中。丁御医和我,为这一天早早就做了准备,不过是将月信提前而已,况且流的那一滩血,大部分都是鹿血。”
“可是姨母,您面色很差……”
“我这些年,全靠丁御医拿药吊着。现在补药一停,人自然要枯败些。”瑾妃拿过床头的镜子,仔仔细细地照:“啧啧,还好没有皱纹。这副样子,倒真像小产了似的。”
余玥看看她身上的厚棉被,眼睛又湿润起来。姨母这样刚强,明明身体大受损伤,偏偏还要装作不妨事的样子。
瑾妃还在照镜子,突然短促尖利地笑了一声:“倒还真是老了。呵呵,陛下也老了,不是吗?我早就料到,你为太子说话,只会雪上加霜。陛下啊,不是担心别人抢他的江山,就是担心别人抢他的女人。”
“那天的事,我一直想问。”余玥鼓起勇气开口,“太子为什么……会做出那等事?”
“看,连你也不信,太子在为我驱蜂。”瑾妃咯咯笑着,“这也难怪,宫中已经几年不见蜜蜂的踪影,怎么可能一下子飞来那么多蜜蜂,还爬满我的衣服?可怜的虢皇后,做梦也想不到她当年一声令下,却正好给我搭桥引路。”
“玥儿,我告诉你吧,那蜜蜂,是我令人在宫外偷偷养的,平日只喂一种特殊的花蜜。太后寿宴的前一天,蜜蜂被送进宫来,由如意收着,第二天跟我一起带进了蓼莪园。”
“我的衣服上涂了蜜蜂喜食的花蜜,太子跟你在园门口说话时,如意便放出蜂儿,花蜜的味儿立刻让它们爬满了我的衣服。”
“如若太子不是那么关心我,他可能会叫旁人来救,可惜他关心则乱,亲自动手……也罢,虽然他蠢,我还是承他的情,你替我去谢一谢他吧!”
余玥摇头:“我不去。”
明珏对她,从来都没有恶意,相反,还出手相帮。她没有想到,自己实话实说,不但没有使他脱罪,反而令他陷入深渊。此刻她心中隐隐愧疚,潜意识里不想去面对明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