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笔墨来。”祁钰兴致勃勃地吩咐道。
田义恭声领命,忙去御案前铺纸研磨。
祁钰阔步绕到御案后,执笔沉思片刻,沾墨,笔走龙蛇。
田义在旁掌灯伺候。
只见祁钰挥毫之间,一首传唱不衰的《望月怀远》便徐徐呈现。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田义看了,暗想:皇帝这是在思念明日就要大婚的新欢皇后呢,还是那位据说是其旧爱的郑司务家的小姐呢?
祁钰写完,似乎心中之情仍未表尽,遂撤纸换笔,细细勾勒。
先是大片的绿荫。
而后是树下小径。
画到这里,祁钰执笔不动了,凝眉构思。
田义不敢打扰,只将烛台举得更近了些。
好半晌,祁钰掷笔叹道:“扔了吧……”
话虽如此,人却对着那绿荫小径失神良久。
田义见了,暗暗记在心中。
等墨迹干了,田义便仔细地将画卷同字幅一并收拾好,放入御案旁的卷缸中——皇帝同别人不一样,越是珍贵的东西越要放在近手可得之处。
听说,上次冯公公就是在这卷缸中无意间发现郑小姐的画像的……
祁钰踱到窗边,仰望穹顶那轮圆月,低声叹息。
他怎么越是极力回想,就越是看不清楚她那恭顺中带着狡黠的模样了呢?那眉眼仿佛被一层轻纱遮住,只有那神情风姿深深地镌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唉,看来他果然是太久没见她了,以至于连她的眉眼都记不甚清了……
祁钰自认为找到了理由,深吸一口气,劝慰自己:再等两个时辰就好了!
等天一亮,他便派使节去黄府迎亲!
……
黄家,黄宜安同样深夜难眠。
与前世的激动忐忑难以入眠不同,她却是在细细地思捋前世之事,思索该如何一一破除前世所犯之错,让今生的皇后之路走得更平顺一些。
首要的一点,便是管束住自己的心,不可再因皇帝初婚时的温柔体贴,便傻傻地捧出一颗真心,递给对方伤害自己的刀子。
皇宫,从来都不是讲情的地方,尤其是夫妻之情。
黄宜安捂住心口,深呼吸几次,将心头泛起的微澜压下,面容冷静而沉肃。
夜色深深,夏虫时鸣。
朗月清风之下,两般儿心思。
明月逐渐西斜,虫鸣渐渐停歇。
穿过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旭日破晓而出,金光洒满大地。
京城,一下子清醒喧腾起来。
皇帝要大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