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来到一处竹林。
竹风阵阵,她静了下来。
既然二人是俗世夫妻,她也不必要再给他爱恋。
即使二人政见已经不同,即使他纳了新妾,又如何。
二人就像两棵树,在幼年时相互依偎生长,共同抵御风雨,等到枝繁叶茂,又各有各的一方天地,各有各的阴晴冷暖。
马蹄声来,安国带着虎子匆匆赶来。
安国焦急道:“母亲,莫生气了,回家吧。父亲已经把杨小娘安置在外了。”
王瑛疲惫道:“安国,如若有一天我走了,我会留一笔产业与你,你就好好照顾自己。”
安国一滞,明白母亲不开心,又拉扯别的话题绕开这个话题。
……
婚姻,讲求门当户对。
和离,需要两族族长同意。京城书信来,哥哥拒绝了她和离的请求。“合则两利,分则两伤。”
她一瞬间迷惑,到底是她过日子,还是两族族长在过日子。家族只会在意利益得失,生活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毕竟在所有人看来,戚继光不过是纳妾三人而已,并没有超越礼法限制,并且已经过继一子给了王瑛,为了维护夫妻和睦两族关系,可以说很有诚意了。而且,王瑛嫁给戚继光,戚继光官居一品,圣眷正浓,夫贵妻荣,是别人烧香拜佛也求不来的好事。
而两家和离则是两败俱伤,于戚继光说是私德不修,于王瑛则会沦为“弃妇”。
他官场顺利,只有岑港之战罢官一次后,一路高歌,从四品登州卫指挥佥事,到二品都督佥事,到一品蓟州总兵、左都督、太子太保、太子少保。
《明会典》规定,将军可纳三妾。他纳了沈氏、陈氏、杨氏确实不算逾矩。
当年年少青衫薄,以为自己当真比这世间女子不同,举世无双,以为二人高山流水遇知音,如抽刀断水再也不能分开。
想想当年司马相如卓文君,也曾恩爱,却抵不过时间的磋磨。
男儿凉薄。
还好的是,他早就不是她的全部了,不再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而心神大乱。只当自己的爱错付了吧,如长江东流,一去不复返。
把自己置身于忙忙碌碌中,身心就很疲惫,不再有多余精力生气。
自己内心另有一番世界。除了照顾儿孙,她就习琴写诗,寄情山水。貌合神离,只为了儿孙。随波逐流,不再有他求。
听安国说,他在军区中建造的私宅命名为“止止堂”,运用《庄子》中“虚室生白,吉祥止止”的典故,表示他谦抑自持,愿意在虚静之间得到吉祥。他的文集,起初称为《愚愚稿》,也就是向所有的文人表明他本人愚鲁而作品笨拙,不敢和别人媲美。
王瑛听得意兴阑珊,直白道:“不要聊你父亲了,换个话题吧。”
安国给她捏肩:“母亲说的什么话,母亲若真不在意父亲了,紫藤阁哪能日日炖着川贝枇杷、猪肺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