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的话像是给朱祁镇提了醒,他脚步一顿,随即又派了小九去追赶王公公,但并非是说让太医到长安宫去,而是去钟粹宫。
小九领命而去,朱祁钰又一次加以阻止,但朱祁镇却置若罔闻,仍抱着钱嘉玥朝着钟粹宫的方向而去。无奈之下,朱祁钰只得匆匆跟上。
到了钟粹宫的门口,朱祁镇突然转头,对朱祁钰用漠然却强硬的口吻命令道:“不必跟来。”说完,便径直进去,而朱祁钰则不得不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朱祁镇将钱嘉玥抱了进去。
“王爷……”林远也一直跟着他们,这会儿目睹朱祁钰眼底掩饰不住的失落,以及一种他看不懂的情绪,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因而只得又住口。
过了好一会儿,他看着朱祁钰仍然目不转睛地朝钟粹宫里看着,心中慨叹,迟疑半晌,终于开了口:“王爷,咱们回去吧。”
朱祁钰摇摇头:“再等一下吧,太医还没来。”
他的话音才落,两名背着药箱的太医已经跟在王公公和小九的身后快步朝着钟粹宫这边而来,而庆忠也跟在他们的身后,见朱祁钰站在门口,几步上前:“王爷,您怎么在这里,钱女官她可还好吗?”
朱祁钰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一下:“庆忠,你跟着进去瞧瞧。”
庆忠先是诧异,很快又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躬了躬身子:“王爷莫要挂心,奴才这便跟进去瞧瞧。”
钟粹宫里虽然已经被重新修缮过,但因为并无人居住,所以除了每隔几日王公公便会派人来此打扫一番之外,此处也没有安排固定的宫女太监。
朱祁镇抱着钱嘉玥进来后,把她放在床榻上,极为难得的没有假手于人,而是自己动手找了被子替她盖上。
茉儿和兰心想要动手帮忙,却被朱祁镇挡住:“不必,朕来就可以了。”
这么一来,她们也不好执意动手,只能站在了旁边。兰心看着钱嘉玥,显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茉儿却没有察觉,一颗心都系在钱嘉玥的身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钱嘉玥,满心满眼都是担心。
“你们快去烧些热水来。”回过头,朱祁镇看到两个小太监不知所措地站在他身后,觉得这俩小太监实在是没有眼力见儿,皱着眉指挥着他们去烧热水,但很快又意识到这里并非乾清宫,当即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真的是做错了,怎么就把钱嘉玥带到了这个什么都没有的钟粹宫来呢?
“算了,”朱祁镇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人分开,一个去长安宫讨热水,一个去御用监,让他们准备一个取暖的火盆送来。”
吩咐完后,朱祁镇伸手摸了摸钱嘉玥的额头,发现她的额头仍然是冰凉的,但好在她的脸色已经好看了一些,不再似刚才看到时那样苍白。眼见太医迟迟不来,朱祁镇的神情中透露出了些许焦急,他用自己的双手握住钱嘉玥的双手,放在手心里暖着,低声说:“钱嘉玥,朕命令你,给朕好好的。”
茉儿诧异地看着朱祁镇的举动,突然心中产生了一种不好的念头,她转过头去看兰心,想要看看她与自己是不是有同样的想法,却在这时发现兰心的一双眼睛也紧紧盯着朱祁镇和钱嘉玥,只是,在她的眼中,分明有些令茉儿看不透的情绪。茉儿正觉得奇怪,兰心察觉到茉儿在看自己,冷不丁把眼神收回,看向茉儿,但情绪却未来得及及时转换过来。茉儿被她的眼神这么看了一眼,心里登时一抽,觉得有些莫名害怕。
许是意识到了什么,兰心眨眨眼睛,眼底的冰冷瞬间消散,又变成了平日里笑容温婉,眼神温和的姑娘。
“皇上,太医来了。”正在朱祁镇着急的时候,王公公带着几个人急匆匆跑了进来。
“臣拜见皇上……”
李太医和张太医正要磕头行礼,却被朱祁镇制止了。
“人命关天,不必如此多礼,快过来替钱女官看看。”
原本见是王公公亲自来传,又指名让太医院中的这两位翘楚前来看诊,李太医和张太医都认为是皇上有恙,又看小九很快又追来,二人便认为是皇上突发急病,谁知来到此处后,发现朱祁镇好端端的,却命他们这两个平日里专门替主子们看诊的太医来给一个女官看诊?
两人对视一眼,虽觉得不可思议,但君命自是不可违,李太医犹犹豫豫地从药箱里取出常备的红丝线,递到兰心和茉儿的面前:“烦请替钱女官系在手腕上。”
兰心本就心事重重,而茉儿心底正诧异于兰心的表现,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因而也没有及时去接那红丝线。
好在朱祁镇这会儿只顾着担心钱嘉玥,根本分不出心去管两个小宫女如何,他摆了摆手:“不必如此拘束,钱女官今日昏倒在了冰窖中,被发现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你们快些替她看看。”
“是。”李太医又将丝线收回,他朝床榻上看过去,终于想起来,眼前的这个正是清宁宫的女官,当今皇后的亲妹妹,不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因而,他丝毫不敢耽搁,轻轻拉了一下张太医的衣袖,然后二人才一同上前替钱嘉玥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