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自来都未曾与王妃计较过,但当初营阳王的事情,想王妃自然也是怀恨在心,但于本宫,除却惋惜,实在也是无能为力。”齐妫解释道,当年听闻刘义符惨死的事情,她不是没想过海盐的处境,后来自己抢占了她的坤德殿,想来她若是一点计较的心思都没有,实在也是说不过去的。
海盐心中一阵绞痛,回忆已是泛黄,只那时的阳光依旧在脑海中闪现,他躺倒在地上的模样,自己只要一闭眼,便能看见,这么多年来,时时在自己的脑海中出现。“皇后自不必再说起此事,我现在只愿岁月静好便是,只可惜未能怀有一男半女,不然,我心中也知足了。”
齐妫半晌不言语。
“我在宫外许多日子,其实听闻过宫中的一些事情的。皇后若是有心,其实也不至于斯。”海盐缓缓道:“我听闻淑仪与长公主走得甚近,且,实话说的来,这长公主府内,住着一个你们一直要找的人。”
“谁?”齐妫随口问道。
“袁婳。”海盐轻轻道,放下手里的杯盏,站起来道:“眼不见天色不早了,我便是出宫而去了。”
齐妫被她的话雷得半晌未能动弹,连着她离去都未能知晓。这大半个宋国在这里找,她竟然是藏匿在公主府内,当真是巧得很!偏生这公主府便是皇上最是不敢前去查探的地方,她便是能在这京城落脚了去。
转一念想起自己离世的母亲,想当初自己是如何从魏国离开来到这里的,又是如何进入袁府的,那些过往的岁月呵,竟叫她忍不住潸然泪下。
窗外夜色已是深沉,她尤自站在那里不肯离去,夜风吹起她的发丝,她愕然发觉,竟是有一根银丝在风中飞扬,顿时心中一阵撕裂般地疼痛,自此,她在这世间,便再也没有一个叫做“娘”的人了,她的时间里,没有了来路,只剩得归途,那一瞬间,她凄凉无比。
突然而来的一阵大雨,狠狠地敲击在窗棂之上,她的心,根本这窗棂一般,一下一下地受到撞击。这许多年里,作为皇后的自己,从未叫自己的家人享受过所谓的荣华富贵,而母亲,也从未要求过这些,以至于当初想要她来建康落脚,她也是拒绝了,大概,她从此都是青灯古佛相伴的日子,再不愿见着繁华之地了。自己也只记得那眼前的人,忘却了那生养自己的母亲。
子欲养而亲不待,在她离世之后,才想起,自己从未给过她什么,甚至哪怕一丝丝的快乐都不曾给过。在袁府内,自己曾经惹是生非,她每日里心惊胆战,却又无可奈何;后来她心灰意冷离开袁府,自己再未与她有过过多的相处。
夜雨袭袭,吹动着屋内帐幔挥动,灯火摇曳,她转头似乎看见自己的母亲正手里举着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冰糖葫芦,笑靥如花地看着自己。“月儿,看爹爹给你带了什么?”……
其实信达到宫中时,已是半月有余了,当初王心蕊死之前,便也告诉了袁毅,不必要她大费周章地从宫中出来前去见她,虽是在病中的日子,她除却想念自己的女儿,便再没其他,但想着她如今贵为皇后,自然有许多的不便,便是忍着叫袁毅不要写信给她。
必是的阳夏,依旧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这平静是暂时的。
“嘭——”的一声,一间房子内传来那惊天动地的响声,院子里鸡鸭顿时疯狂地找地方躲藏,兀自叫个不停,连着水池里的水忍不住打了个抖;街道上行走的人瞪大眼睛呆愣了半晌,方才疯子似的跑开了来,边跑还边叫:“不得了了!袁府内出现巨人了!”
众人一听,都是吓得远远不敢经过那条道儿了,只远远地看了一会儿,一忽儿全都跑回家,赶紧紧闭了门窗,再是不敢出门了。
院子里则是一阵鞭子声响,接着传出声音出来的房间门便鞭子给扇开了。
袁毅灰头土脸地站在那里,脑袋耷拉着挂在胸前,双手下垂放在大腿两侧,双脚并立站着,乍眼一看,便是那犯错的小孩子一般,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又在捣鼓什么?”站在门口的女子,手持鞭子,裙角在风中飞扬,绚丽的衣衫将衬得她像个异族的少女一般,那秀气的五官与那小巧的个子,却是瞬间将她的气场给打压了不少。
袁毅抬眼看着她,半晌才道:“衬着真真去药店的当儿,就试了试这几种药看看行不行……”
少女跨步上前,叉腰站立在他的面前,拧着眉头抬头看向屋顶,叫道:“我们这是炸掉第几间房间了?”
袁毅缓缓伸出手来,将大拇指掰下去,道:“四间。”
“家里现在好一点的房子都被你给炸没了!你想上街要饭啊?”少女大声囔着,气不过了,便是坐在旁边的位置上,拿着旁边的一杯透明的水,便喝了一口。
“别喝!”袁毅叫道,已然是来不及了。
少女一口吐了出来,吐着舌头叫了起来。“这是什么?”
“草木灰沉淀之后的水……”袁毅讪讪道。
少女一鞭子抽在他的跟前,吓得他半晌不敢出声。“袁毅!想不想本姑娘一鞭子抽死你啊!拿水来!”
袁毅赶紧小跑着,从另一边的瓶瓶罐罐前拿了一个杯子过来。
少女看着他小心翼翼递过来的杯子,那上面还留着他十个黑漆漆的爪印,真是吃不下去啊!“我不喝!把这些东西都给本姑娘扔了!”
袁毅吓一跳,赶忙拉住她的手,道:“别!别!要不然真真会被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