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子长的瘦小,眼睛却是黑白分明、转动有神:“姑娘问责核灯姐姐,我惶恐,只能先解释一下核灯姐的谜。”
“时光流逝,前后有分。乔木是个桥字,桥已老,更早的是水,再早是天地之物,天之物为云,地之物为土,合起来是个坛字。”小五子说完眼皮一抬,手指指天地,“我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核灯挥了挥手,站在第三位的小丫鬟站出来,把黑布撤下捧在手里。端坐在红木盘里的是个琉璃蓝的闪光物件,一个小水坛,上面架着雕的栩栩如生的桥梁,只有半个手掌大小,内中机关按下,能使水流到桥上,再缓缓流下,晶莹闪烁,精致可爱。
——一看就很值钱。
小五子心想着,却突然怔了一下,这时候彩雀正好道:“猜错了!是叫水坛桥,不叫坛水桥呀。”身边的小丫鬟都低低笑起来,挑眉有些看戏的得意。
“你也错了。核灯的字谜不好,明明叫「琉璃雕水坛桥」才对。”赵亭烟大张着嘴笑了两下,呆了一下,连忙捡起团扇把嘴挡上,慌忙扭头看四周,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团扇挡住的角度,叹了口气。
核灯道:“那样太难了,小五子只是个没见识的小丫头。”
彩雀去揪小五子的衣服:“你怎么能猜的出来我的?”
小五子只是低头,面无表情道:“彩雀姐姐的谜无非是说,姑娘身边的彩雀姐和核灯姐同是伴君之臣一般,斩断双蛇首与尾,留下一个核字,一个雀字。故而是个核雀。”
赵亭烟放下团扇,终于直视小五子,提高音调道:“为何不可以是「彩灯」?”
小五子狡黠地勾勾嘴角:“托盘上黑布盖住的轮廓更像核雀。”
三人和其她丫鬟都看去,果然见未撤黑布的那个形状,相较之彩灯,的确更像核鸟。
黑布撤去,只见一个核桃被雕成如活物的雀鸟,嘴里衔着一颗镶上去的小珍珠,珍珠虽小,珠圆玉润。
赵亭烟又拿起团扇把玩,懒懒道:“按核灯所言,「水已消逝」,「天地之物更难见」,水都消逝了,土和云只是难见而已,不代表就没有了。所以你的顺序猜错,只赏珍珠核鸟。”
“谢姑娘恩德。”小五子低头重重行礼,抬起头时表情一派恭敬。
“诶,姑娘给取个名儿吧,小五子这么机灵,以后就一直站在次位吧?”彩雀道。
赵亭烟挑眉看向彩雀,彩雀感觉脊背有点发麻,便后悔说的这么不委婉。赵亭烟摆手,彩雀乖乖走过去半跪下去,赵亭烟像摸小宠物似的捏了两把彩雀的脸:“你个顽皮的,气死我算了。”彩雀随即才放松出笑来。
“有理有理。取个什么名呢?”赵亭烟扭头观望一下,因为彩雀脸上有肉嘟嘟的婴儿肥,她格外喜欢捏,彩雀闭嘴受着,核灯嘴角一动,其余丫鬟却是都羡慕着彩雀的待遇。
小五子皱眉看着赵亭烟的手越来越放肆,出声道:“姑娘,水里有鱼跳起来了!刚才,可真好看,请姑娘观赏美景。”
赵亭烟一顿,松开手站起来,喃喃道:“这湖里的鱼一辈子都待在庭院里,怎么可能有力气跳起来呢?”转眼去看,水面波光粼粼,几抹鱼儿在湖底安静游动。
赵亭烟叹口气:“你就改名叫鸟栖,鱼只能被圈在湖里,鸟却可以栖高枝,任尔四处飞去,无有拘束。”
鸟栖行礼道:“谢姑娘恩德。”
赵亭烟呆坐了一会儿,她的嫡母便派人来叫她去跟几位姑姑学绣花,彩雀和核灯又是一番讨巧卖乖:“姑娘前日手都扎破了,那几个姑子真烦。”“姑娘也把四姑娘找来吧,四姑娘手笨,姑子都会去看四姑娘,姑娘可以偷懒呢。”
核灯的建议得到赵亭烟的认可:“鸟栖,去找桂巷的四姑娘。”说完投以一眼。一行人便走了。走在最后面的一些小丫鬟自然羡慕鸟栖的上位,走在赵亭烟身边的彩雀和核灯却是偷偷回头,冲鸟栖诡计一笑。
鸟栖微笑,回身奔去桂巷。
赵亭烟是府里排行最大的姑娘,四姑娘是已死的颜姨娘所生,据说姨娘当初是被老爷强上的,因此后来自己在房里上吊而死,留下一封遗书,把老爷骂得头破血流、丢脸至极。赵亭烟嫡母即夫人也看了那遗书,背后却是偷笑。
老爷当初被骂成一个龌龊虫都不如的玩意,气的两天没睡觉,因其不只是被骂的发怒,而是遗书里还有诅咒,因此心焦气躁。之后甚至找了道士作法,虽然小妾不进祠堂,却在老爷的大堂屋里把颜姨娘给供上牌位,天天上香供果。
四姑娘因此也并没被老爷责罚。
说到底,被骂之后的愤怒,被神鬼的恐吓尽数吞噬。迷信的力量很强大,强大到老爷做出了这种行为,在别人眼里看来却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