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小燕没在家啊?”
陈常全的嘴张不开了,先只有亏欠的神情,之后便只是鼻涕悬胡子,泪洗腮了。陈小丽哭出来告诉宇津惠子:“大妈呀,小燕姐不在了。”宇津惠子双手紧握胸襟,全身颤抖,欲哭无泪!陈小丽母亲一下抱住了惠子痛哭起来:
“我,我对不起你啊!”陈常全冲惠子躬下去,惠子边行礼边将陈常全搀起:
“我们到屋里坐吧”,宇津惠子冷静下来,才泪如雨下:“孩子呀,妈对不住你呀……”
大家进屋落座,将小燕之死的经历讲给了惠子。惠子道:“我想看看这个女婿,能将他找来吗?”
陈常全起身出去,找来了章大懒。那章大懒进了屋子竟象没事一样,陈常全告诉他:“快见岳母。”
章大瞅了一眼惠子对陈常全道:“哎呀老丈人,真有你的,什么时候还给我讨来一个日本丈母娘,你算是真有艳福哇,可我,有两个丈母娘了又有什么用,要是两个陈小燕还差不多。”
“姑爷儿”,惠子呼章大:“你知道孩子的下落吗?”
“我又不能奶孩子,让我有什么办法,估计眼下也快长大成人了吧,谁还能告诉我吗?没别的事我走了。”看他背影,惠子心彻底凉了:
“常全哪,你就给我找了这么个女婿?我的女儿长的就这么不材料吗!常全啊,你把小燕的照片给我一张,我要知道我女儿是什么模样。”陈常全瞠目结舌了。
“姐姐没有留下照片”,小丽低下头:“咱家贫穷,没照过相。”
……
陈小丽在街头汽车站找到了夹皮包候车,正准备回莲湖乡建设工区的石溪竹。又跑回来安慰惠子:“大妈,大妈,一会儿有人会将姐姐的画像送来的。”
“噢,好孩子”,惠子仿佛找到了一线希望:“我怎么就忘了!”她从提兜儿里拿出一个特别精致的小蓝盒子打开盖,拿出白金蓝宝石戒指为小丽戴在手指上。小丽行礼道谢:
“谢大妈!”
宇津惠子点头回礼且拍了拍小丽的肩膀:“孩子,你也是我女儿呀。”小丽妈过来,拉住宇津惠子的手:
“我对不起啦!”惠子很平静:“不怪你,我懂你们的处境。谢谢妹妹了,不拿我当外人。”她拉起小丽手“小丽就是我的二女儿!”
“大妈!”
“哎”,此刻气氛血肉情深。宇津惠子对小丽妈感激地说:“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报答这三十多年你替我所付出的母爱之心。”
“都是我应该的,我丈夫的孩子也同样是我的女儿呀,姐,我愧对你呀。”小丽妈流出眼泪,但即刻用衣袖揩了一下,含笑道:“你上炕躺一会儿吧,我该去准备些饭食了。”
“不,妹妹还是我们俩一起来做饭吧。”
“这怎么行呢!”
“行的,就让姐姐我,再往这灶膛里添一把柴吧。”
“这”,小丽妈点了点头。二人一起进了火房。
“饭要好了,这石溪竹哥怎么还不来呀?”陈小丽来到石溪竹家门口,她拨动开院中长满的杂草,来到门前,见这房子已爬满了爬山虎,就连所有的窗子都长满了叶子,她推开挂满蜘蛛网的门,在阴暗的书房里看见了石溪竹。他,正抱怀坐在沙发中,凝视书案上面,那画好了的陈小燕素描肖像。见有来人,他转身站起:“小丽啊,画好了拿去吧。”小丽停顿片刻:
“我,还有一件事请求你?”
“说吗。”
“许多年以来,我一直有个愿望,那就是请你到我家吃顿饭。可是,一直找不到理由,我觉得今天是最好不过的了。”小丽在阴暗的光线中,一双圆亮亮的大眼睛面对着石溪竹:“再说,你不想看看小燕姐的生身母亲吗?”
石溪竹想了一下:“好吧,我不会让你失去自信的。”
宇津惠子从陈小丽手中接过女儿的青春肖像,哭了。且充满了喜爱和心疼神情:
“都怪我当初没有争取一起……我的女儿,这就是我的女儿!小丽,这画像,画的像你燕姐吗?”小丽点头:
“大妈呀,她就是燕姐啊。”宇津惠子扭头向曾经的丈夫,且那陈常全早已是苦不堪言了,刚刚稍微平静些的心情,又一石激起千层浪,千愁万绪涌上心头!
但是惠子还是要说:“常全啊,你看我们的女儿,她长的有多漂亮啊,眼睛像你,脸形像我看这大酒窝呀,和妹妹小丽一样。眼睛会说话啊,她,她好像有好多话要向我说?你看你看哪……这么优秀的孩子,你就给她找了那么个姑老爷子?小丽呀,你和大妈说实话,那人是你姐姐的意中人吗?”
陈小丽心酸泪落胸前,低下头冲石溪竹的坐位方向瞟了一眼。
就是这么个微妙的动作,让精灵的宇津惠子读懂了大女儿的故事中有故事:
“丽啊,我们说话还有什么不方便吗?”小丽咬了一下嘴唇抬起头:
“姐姐有意中人,她在临终前还呼唤着他的名字,手里还攥着她想送他的礼物……”
此刻的石溪竹面向了墙角,惠子看在眼里,便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眼里闪现出来希望之光:
“二女呀,你帮我找到他,我也想和他谈谈?”小丽扭头向石溪竹,一声呼唤:
“石溪竹哥?”大家的目光皆投向了石溪竹。宇津惠子主动起身至石溪竹身旁,石溪竹恭敬起身呼唤了一声:“老前辈。”
宇津惠子仔细打量一番,见这石溪竹果然是丰姿英伟一表非凡人物,其人全身心渗透着智慧和正气!她暗自点头,看来,这一趟我没白回来:
“孩子,小燕的像是你画的吧?”
“是的。”
“嗯,我谢谢你让我看到了我的女儿。我年轻时候可是学美术的,十七岁就在全日有些名气了,当时我糊里糊涂被引来中国,还给所谓皇帝画像,因我的顽皮,我给多添上了一笔日本特有的卫生胡须,被追捕,才逃到了这里。孩子,一幅画画的好坏它在说明着画者有多少的热情啊。不说这些了。我还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还请石溪竹君见谅。”
“前辈,因为小燕,所以我们可以无话不说的啊。”
“好哇,不知道你发展的怎么样?”
“我正处在,找寻体现我人生价值的平台。”
“你是个有报负的青年。我,一见到你就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我,在日本有个,可以说算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就是目前在管理上有些疲乏。老董事他刚刚去世,族中后继无人,我就想起小燕来了,以为她可以帮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你和小丽到我公司来。你们如果愿意随我回去的话,那将是我最高兴的事情,你看……”
石溪竹在想,我是中国人,我只有把祖国建设好了,才是真正的保我根底、保我人生精彩、充实的幸福,才能去贡献世界!有钱没有祖国我会活得无聊。那些一时间的个人繁荣,一点点的局部辉煌不足于我的青睐呀。千好万好没有家国的热土好,我的根。
“于老前辈,我衷心感谢您的知遇之恩!接这么大的产业,这是一件很有诱惑力的事,说我一点也不动心是假,心里是有些激动。谁能不渴望富贵荣华和辉煌呢,知遇之恩此刻,我真的要流泪了,呵呵。但是我不想离开祖国。”宇津惠子满腔热忱渐渐冷却下来:
“我明白了孩子,是的,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金钱地位更重要的东西,孩子,你找到了!其实你比谁都地位居高,比谁都富有啊!刚才是我自私偏见了。中国也是我的故乡了啊,呵呵。”
“老人家,我盛情却之,对不起了,可以要我作点别的事吗?”石溪竹简短地安慰她的同时,又听她说下去:
“那我还有两件事有求于你了。”
“您说。”
“求您帮我找到我的外孙女,可以么?”
“您放心吧,我一定找到她!”宇津惠子连连行礼:
“还有就是,必要时请接受我的支助!”
“谢谢。”
小丽妈捅了一下石溪竹:“溪竹哇,今天就在这儿吃吧,你惠芝姨作的猪肉炖粉条!”陈常全和宇津惠子也一齐挽留,石溪竹算是走不成了。
陈小丽想劝石溪竹一起去日本,她捅了一下他,石溪竹跟随她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的苹国梨树前,小丽直视他:“多么好的机会呀,那些苦难日子你还没过够吗?”
“零落成泥碾作尘,我还是中国人!”
大碗的猪肉炖粉条一端上来,触景生情,宇津惠子想到的太多:多么熟悉的老料理啊,当年,它是那么的香,现在看了竟有点腻了。日子过好了一些,是二战远离了我们。我现在不能扫兴大家,还有什么能比亲人团聚更珍贵,同餐更享受呢,吃!
小丽妈高兴地拿上来两瓶酒:
“今天大家都得喝酒,这是于惠芝妹妹带来的,啥,苦辣酒。”
“什么呀”,陈小丽修正妈妈的话:“人家那是沙古拉樱花酒。”
“那不都差不多嘛。”小丽妈忙招呼老头:“老东西还不快开瓶给客人倒酒哇?”
陈常全抚石溪竹的后背示意入席:“孩子啊,我们爷俩终于有坐在一起的时候了,得来不容易啊,一切不再是原来的梦想了。”说着,陈常全为大家斟酒。
首杯酒饮过,宇津惠子拿起酒瓶,还是要先给石溪竹斟一回的,石溪竹竟忙撤回了酒杯:
“后生不胜酒力,况且还有事情,今晚还要启程回故乡。”
“噢,是这样啊,那么婶娘我如果请求你留住一日可否赏脸啊,你的父亲我都认识,刚到杏花村时只有她能听懂我的话。今天至少我还有许多话没与您说完哪?”石溪竹不忍心推脱这一片热爱,况且她是陈小燕的生母,又是爱美术的老前辈,终于将杯子推了出去,随即便是一片欢腾把盏……
这一天,石溪竹沐浴在了宇津惠子的喜爱目光里,感觉到了一股做人的温暖。正是这种感觉不由使他想起另一位老妈妈施秉怡,而突然感觉到一阵心焦而归心似箭:其实人生就是永远的被迫选择。
次日在陈小燕的坟前。石溪竹帮宇津惠子烧化纸钱,宇津惠子的气氛失落哀惋,温文无奈。因为她是一位饱经风霜刚强的女人,是不愿将过多的悲哀表现给别人的:“石溪竹啊,我昨天的话,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姨娘啊,我何尝不希望让所有知遇我者欣慰啊,试以感恩的心报达人间。世人皆看我一生磨难,其实,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活法。这就是,不为别人的偏见绳索牵引而生存。不围世俗的褒贬指挥棒转。不视富贵荣华如粪土,也不陶醉。如果,有一天您能来中国投资,孩儿在所不辞!我是中国人,属于陈小燕他们之中的人,我深深地爱在我的祖国,为风风雨雨的中国人过上宁静好日子去探索。”
“你确实是个不同凡响的好孩子,我懂你!”两人挺拔站起。
地上的阴影随天空的几块漂过的白云而移去。他们展望蓝天下这神花坞的林木和一湾沉水,还有那古老的神花阁影。近听到处有鸟鸣,远见有人在牧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