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可没有议论国事!不信你问娘……你问太后!”
庐王突然站起来,一脸认真地跟皇帝解释,带着怯怯的神色。
“坐下,你皇兄又没苛责你,不过是平白问一句闲话,你紧张什么。”太后不等皇帝说话就让小儿子赶紧坐回去。
庐王却不肯,束手站在皇帝跟前,低着头,眼睛怯生生地朝上瞟。
皇帝嘴角的笑意大了一些。
“快坐下,正如太后所说,朕闲谈而已,并未责备你。你多心了。”
庐王胆怯地眨了两下眼睛,“皇兄,真的吗?”
“朕有虚言欺骗过你么?”
“没有没有!那……那我坐下了。”
庐王觑着皇帝的神色,慢吞吞转身走回太后身边。重新落座之后还低声解释:“……我没有议论国事,就是跟太后聊起在外祖家听戏的事。”
“哦,戏好听么,什么戏?”
“是……《西厢记》。”庐王小心翼翼地说,“提前告诉皇兄知道,我那天……为了哄外祖母开心,上台扮了个红娘,她老人家可高兴了,我走的时候给我带了好多吃的玩的……不过,我有点怕被外头人诟病,说我不庄重,误会我的孝心。”
皇帝呵呵一笑:“既是孝心,岂能诟病?弟弟宽心便是。”
太后道:“若是外头有谁多嘴多事,皇帝替钊儿多担待些。他年纪小不知道轻重,以后不让他这么做就是了。”
“小事而已,太后不必操心,朕知道的。”
母子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虽然没有冷场,但气氛明显不如只有太后和庐王二人时融洽。
到了饭时,太后留皇帝一起用饭。
宫女在收拾饭桌,一样一样的菜品端上来,酸口居多。
太后饮食清淡,庐王却喜欢吃酸的东西。皇帝口味偏甜,但是桌上并没有一样甜食。
宫里规矩,食不言寝不语,但是庐王陪着太后吃饭,总是话头不断,说些讨太后喜欢的俏皮话。今日皇帝在场,庐王就没说,安安静静地低头用餐。
一时,寂然饭毕。
皇帝又陪着坐了一会。
聊起了给庐王建王府的事情。
本朝规矩,皇子们成年之后,不是储君的,都要送到京外去建府,单独生活。
这叫做“就藩”。
庐王也十四岁了,到了成婚和开府的年纪。
其实若不是太后宠爱,想让他在身边多留几年,亲事早就该议好了,而且要去的藩地位置也早该确定。
可庐王的藩地,直到今年年初才定下来。
一早本来将藩地定在玉庐府,两湖一带。但是庐王在太后面前哭了好几次,说那地方太远了,一旦去了,以后再也回不来,再也见不到娘亲的面。
把太后也感伤得不行。
后来,太后就跟皇帝商量多次,把庐王的藩地改在了新滁。
这地方距离京城不到千里,出了京畿范围,再往南几百里就到了,是本朝有史以来距离京城最近的王爷藩地。
可谓破格。
为此朝廷里的官员们还上书了好多次。
但太后一力支持,最后还是定在了新滁。
定了藩地,那地方却没有现成的够规格的大府邸可以作为王府的,于是只能新修。
工部和礼部合议,做出了图纸,夏天时开的工。
这几日正好有最新的工程进展奏报,皇帝就顺便和太后谈起。
“……定的工期短,关外的木料一时还没备好,运不过来,正好川贵那边有一批木材,已经让人去采买了,到时顺江而下便能运来,再走运河往北,算算时候,不会耽误太晚。”
庐王插言,“川贵的木料,有关外的好吗?”
“各有所长。几十年前,其实宫里许多料材都从那边来的。后来那边闹民乱,才改从关外运料进来。现在那边很安定,荒废了许多年的料材路径,其实也该趁机疏通一下。”皇帝说。
“那……现在是冬天了,江流运河会不会结冰?明年开春再运也不迟吧?”
皇帝笑笑,“有工部的熟手主持,每一步做什么都有章程的,他们既然定好了运料的时间,自然是没问题。”
太后道:“嗯,用人不疑。这些细枝末节,让底下人去做就是。”
庐王撒娇地嘟嘴,“那可是儿子以后要住的家呀,才不是细枝末节。”
“好好好,是很重要的,不是末节。”太后失笑。
待皇帝走了,庐王还留在太后这里,跟太后谈讲他最近新学的功课。
“……师傅夸我聪明,说是讲什么都一点就透。儿子想着,这肯定是继承了娘亲的聪慧,师傅夸我,其实夸的是您。”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庐王突然失落起来。
“等儿子就藩,离开了京城,再学什么新功课也没办法天天跟娘念叨了……娘亲,我不想去外面,只想留在您身边,一辈子留着伺候您。要是能留下,我不当这个亲王也没所谓的!不是王爷就不用就藩了吧?我给您当侍卫,每天晚上在您寝殿外头打更值夜,好不好?您说好不好呀?”
太后宠溺地笑骂他胡言乱语。
“等你大婚,跟前有了媳妇,还哪里会惦记娘亲呢?都是现在嘴甜罢了。”
“我不成婚,我不稀罕媳妇,我就要陪在娘亲身边……”
庐王撒娇起来。
太后笑道:“等你见了章家那个闺女,看你还肯不肯说这样的话!那可是个美人儿,娘亲眼见过的,而且女工针黹都不错,你看,这条抹额就是她做的。”
太后让宫女拿了章小姐进奉的抹额。
针脚细密,绣工精美,配色上又端庄大方,是件很好的东西,比起宫里针织局的好绣娘来,也差不多了。
庐王却看了一眼就撇嘴:“人还没嫁给我,倒是先知道进奉东西讨好您了,可见这是个心思太多的丫头,我不喜欢。”
“这样好的你都不喜欢,难不成你还能找到更好的?”
“当然有更好的啊!奉恩伯家的赵青青就很有趣。而且,娘,我那日在外祖母家也遇到一个挺好的女子呢!”
庐王目光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