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一众女眷在武靖侯府做客听戏的情况,宫里的太后隔日就知道了。
太后跟前的嬷嬷去武靖侯府赏东西,回宫就告诉了如此这般的事。
“宋家老四那未婚妻长得非常好?”
“回太后,是的,府里大夫人说,宋家前头三个儿媳妇加起来,统共也不如这个小的长得好看。”
太后笑道:“怪不得,宋老四一直在京外不肯回来,原来是被美人绊住了。以前倒看不出他是个爱美色的!”
嬷嬷跟着太后闲聊打趣:“年轻男人,哪有不爱俏女的,那宋四爷就是再能干,到底也是个尚未经过多少女人的小伙子,遇见一个美貌非常的,那就难免动心。”
“就是他挑的这个未婚妻家世差了些。”
太后自己也是平民出身,这是本朝的规矩,皇族子弟娶妻都要从百姓里头挑选,不会娶于贵门。倒是妾室们,比如宫里的嫔妃,不拘什么身份都可以,颇有来自于世家贵户的。
太后从俞王府一步步走到现在,早已经不是当初做民女时的眼光。她觉得顾心出身低,是看其他勋贵家都是彼此联姻,宋恒作为天子近臣娶一个村女,对他的未来仕途并没有帮助。
嬷嬷笑着说:“听说这个姓顾的姑娘,在养家上头很有本事,年纪轻轻地就在街上抛头露面卖饭食,后来还开了一家小馆子,在她们当地也渐渐变成富裕人家了呢。”
太后微微皱眉。
不但出身低,竟然还是个做小买卖的?
那岂不是低得更过分了。
士农工商,从商之人向来最是被人所看不起。
没想到宋恒会选这样的女子做媳妇。
“这么说来,这个姑娘是相当好看了?”太后觉得唯有美貌上非常惊人,才能掩盖身上其他缺点,一时迷惑住侯府公子吧。
嬷嬷点头,“据说,的确是相当好看。咱们侯夫人说,这姑娘跟大夫人站在一块儿,把大夫人都妥妥比了下去呢!”
比崔氏还好看?!
太后惊讶。
崔氏就是凭着一副常人难及的美貌嫁进了李家的,刚过门的时候,李家上下看她可都不怎么顺眼。
可是嬷嬷却禀报说,宋老夫人对姓顾的小儿媳照拂有加。
更惊人的是,这姑娘竟然还得了灵感寺智观大师的青眼,破天荒收了她做师弟!
如此,这姑娘可比当初的崔氏幸运多了。
不过惊讶归惊讶,说到底这也只不过是一桩逸闻趣事罢了。太后是久居深宫无聊,宋家又素来走得近,这才特意关心了一下宋恒的未婚妻。
知道了之后,闲谈一会也就丢开手。
“以后哪天宋老夫人进宫时,让她带上这小儿媳妇过来瞧瞧,咱们看看她到底有多好看。”
外头忽有宫女告礼:“王爷万安。”
太后脸上顿时浮起笑意,知道是小儿子庐王来了。
庐王自幼养在跟前,过了十岁之后才另辟了一处殿宇给他,距离慈宁宫也不远,就是皇宫的东路区域。这样每日庐王来请安说话,离得近,就方便许多。
无需宫人通禀,庐王很快就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他进出太后宫殿,向来是不需要通报的,像在自己殿里一样随意。
“娘亲,您今天可还好?昨儿夜里睡觉腿还疼吗?”
庐王进来单膝跪地请个安,就朝上坐在了太后身边,肩并肩挨着。
先帝爷的时候他还规规矩矩叫太后做“母妃”,先帝爷崩了他也按例叫了一段时间的“太后”,后来自己就改了称呼,学着宫外头的叫法,把太后叫娘亲。
他说这样显得亲昵。
那时候年幼,他腻在太后怀里不停叫娘,把太后哄得高高兴兴,也就随了他的意,把规矩抛在了一边。
于是这一叫就是许多年。
“不疼了。连着用你淘来的古方每日浴足,这几晚睡得都很好。儿啊,难为你费那么大的心思!”
太后拉着庐王的手,宠溺地笑着。
庐王就势把头靠在了太后肩膀,“只要娘亲少受些罪,儿子就算花再多心思,耗白了头发也值得。”
“少胡说,你还小,说什么白发!”
“好了,儿子不说了,娘别生气。”
母子两个亲亲热热地聊天,就说起那日去武靖侯府扮红娘的事情,太后笑着把庐王数落一顿,斥他胡闹。
“……回头被哪个御史言官知道,又要抓你的短儿,平白又给你皇兄添麻烦。”
庐王噘噘嘴,嘟囔道:“哼,谁还怕他们抓短儿吗?”
“怕是不怕,可你总该留些心,下次别任性了。”
“娘亲,要让儿子说,那些人不盯着国家大事,却整日把眼睛放在咱们身上,不是白拿了咱给的俸禄吗?儿子唱戏扮角儿也是一片孝心,别说扮红娘,就是扮成哈巴狗儿,那也不关他们的事,都是咱们的家事!难道他们就没有家,上无老母,下无娇儿?依儿子看,那些言官就是吃饱了撑的,是皇兄对待他们太宽宥了,逞得他们不思报效皇家,却反过来以驳斥皇亲贵族为荣,为了赚虚名呢!”
“你这孩子,净是一些歪理。”
太后点了点庐王的额头,笑着斥责一句。
可是满脸满眼都是宠溺,哪有半点斥责的意思呢。
“皇上驾到——”
外头内侍一声高亢的通报,转眼间,皇帝一身靛青金龙常服走了进来。
“皇兄来啦?”
庐王把手里给太后剥的果子剥完,才从榻上起身,朝皇帝行礼问好。
而这时候,皇帝已经给太后请完安了。
朝太后施礼的时候,因庐王挨着太后坐,也顺带受了皇帝礼。
“起吧。自家兄弟,无需多礼。”
皇帝让庐王起身,眼底凉凉的。
太后笑道:“皇帝你虽然这样说,可你们是兄弟也是君臣,该讲的规矩礼节还是要讲的。钊儿懂事,从不会在这上头错一星半点儿。”
钊儿是庐王的小名儿。
皇帝比庐王大几岁,自从当年八岁登基,太后就再也不叫他的乳名了,一直叫皇帝。
皇帝落座在下面的鹤鹿雕花圈椅上,庐王却还是回到原处,挨着太后坐了,亲亲热热给太后递茶水,递点心,剥果子。
“太后你们在聊什么?刚在外头,朕恍惚听见弟弟说什么家事国事,只是没听清。还说起言官和朝廷如何如何?”
皇帝笑着提起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