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万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即便太后是天底下最尊崇的女人,皇家的至高点,广拥四海,那也不是随便就能拿出几十万两银子的。
事实上,其实太后手里头的私房钱,现在连拿几万银子都成问题。
要是拿出几千两,那她倒是还可以办到。
堂堂皇帝的亲妈,手头这么拮据,说出去谁信?
但事实正是如此!
先帝爷崇尚节俭之道,登基之后就大力整肃宫廷,削减开支,平日里宫廷的花销是能省就省,能不花就不花。后来先帝爷驾崩,太后也延续了这个传统。
首先她就以身作则,从来不会乱花一两银,连典礼上的大朝服都是拿上一任太后的旧衣服改制翻新的。这些年积攒的份例月银,连带着底下臣属推脱不掉的孝敬,太后也不过攒下了万把银子而已。
突然说要三十多万两,让她去哪里找这些钱去!
“哀家虽然从未经手过兴建庙宇之事,可约略也知道这种事的花销。寻常修建寺院,几千两银子就可以了。便是要建得金碧辉煌一些,雕梁画栋,佛像和供器上也精贵些的,有十万两银子也尽够用了。她为什么要三十多万两?”
刘德禀报说:“奴才问过这个蹊跷处——虽然那位张圣母十分灵验,但奴才私下里也曾提防她是否借此敛财。她见问,笑了笑说,三十三万两,是合了三十三重天之数,其中玄妙不与常人细说。她还说,这些银子届时都会有清白的开销单子出来,绝没有不知去向的可能。而且不光是兴建庙宇的花费,还有延请高僧大德进驻的花销,以及日后开办水陆法会,还有广修天下禅林,复建祖师道场,兴建佛塔,修复佛经典籍等等一切的助资……这所娘娘庙修成之后,还有九九八十一项功德要做,凡此种种,开销都是算在里头的。”
太后在心里头默默算了一下,如此说来,三十多万两倒并不算多了。
刘德又详细补充说道:“那位张圣母还说,并不是要咱们一定出这么多银子,规矩定在那里,是静待有缘人的。因为这些银子不能零碎分批给出,要一步到位,才能功德圆满,不然会影响日后娘娘庙的主神的神格。一次拿出这些若有难处,她说可以做些其他功德,比如在她兴建的其它寺庙里供奉佛像或莲花灯之类,都是可以的。只要心中虔诚,不拘多少,神佛都看得见。”
太后淡淡地笑了笑,表示知道了。
她心里头,自然也疑惑那位圣母娘娘是否借机敛财,以退为进。
可是,私下里派人去找张仙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许多年的头疼病与梦中惊厥,就是这样被张仙姑治好的。用了符水,请了神符之后,现在她才能夜夜安眠,那些不断来惊扰她的幽魂终于销声匿迹。
而这些,是好几位有名的高僧道长都没能办到的。
可叹她位份尊崇无匹,积年的心病却痊愈在这么一位乡野“仙姑”手中。
所以太后才想捐建一座娘娘庙,供奉这位张仙姑感应到的主神。
“连日劳顿,你先下去吧。”
太后摆手,遣退了刘德。
庐王的病该怎么治,张仙姑没有给出立竿见影的法子。这娘娘庙还建不建,太后也没有立即表态。
整个晚上,太后都在心里头默默思量权衡。
……
庐王的病还没有好,顾心的订婚宴倒是已经开起来了。
京城习俗,所谓订婚宴,其实就是男方到女方家下聘的喜宴,主要是女方这边延请宾朋,男方那边也会有贵重的亲朋好友前来参与,双方一起热热闹闹把婚事定下,全了喜庆。
但顾心在京城是没有娘家的。
提前两日,安陆侯府宋家就派了车子,把顾心的娘亲何翡翠从直水县接了过来。
一同来的还有顾家的族老,顾六太爷。
让顾心感到意外的是,她自己的“亲爷爷”顾老头也跟车过来了。
何翡翠满脸担忧,“……全家人都劝老爷子不要过来,车马劳顿,他身子刚好一点,万一路上颠簸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但是老爷子铁了心要过来,若是没人带他上车,他自己要拄着拐杖走路过来,最后大家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带上他。为此,咱们村的李郎中也全程跟着,专门在车里照顾老爷子。好在这一路是有惊无险,让他平安到了京城。”
顾六太爷摸着胡子呵呵笑:“我这侄子,典型是顾家的倔脾气,劝他是没用的。他也不会做冒险的事,从小到大我很知道他。既然他要来,那就是身子骨撑得住,你们就放心吧。看,这不是一路平安吗?”
顾老头见了顾心,浑浊老眼掉下两行泪来。
“孩子,你跟你娘受苦了。现在苦尽甘来,我不能不来给你撑腰。要是我不来,日后人家早晚要知道内情,家里那些人欺负你的事难道说出来很好听吗?你高攀了人家,轻易别让人把你看轻啊,家里的琐事纷争就不能给你拖后腿。”
老爷子竟然想得这么周到,顾心也是感到很意外。
她领着宅子里的下人们仔细安顿了老爷子,把最暖和的一个房间腾出来给他,又请廖先生来看诊。
廖先生说老头没事,只是劳累气虚,给开了两副温补的方子吃着。
有他担保,大家这才稍微放心。
顾老头是在顾心进京十多天的时候好转的,头脑渐渐清醒,昏睡的时候少了,下地散步的次数多起来,遇上暖和天气还能到门口和乡邻们聊聊天。
关于顾心和何翡翠被赶走后的经历,就是他跟乡亲们聊出来,渐渐了解的。
在家里狠狠骂了顾老太一干人等,老头十分惦记远在京城的顾心。
宋家人来村里接六太爷进京,顾老头知道了,死活要跟着一起来。
可到底是累着了,住进顾心的宅子里,足足睡了两天,直到订婚宴这天的正日子才勉强挣扎起来,一大早起来梳洗,换了新做的衣服,端坐在大圈椅上。
订婚宴并不在宅子里办。
顾心租住的这所宅子太小了,容不下京城里那么多宋家的亲朋。
宴会订在京城最大的酒楼,泰德楼。
宋家包下了整个场子,几层楼阁连带着后面的院子,摆了几十桌席面。
酒席之前,是宋家前来顾心的宅子送聘礼的仪式。
宋恒说要重新送一次,就真的搞了个大场面。上次在直水县他弄了十辆大车,这次,是三十六辆。
若不是侯府的爵位规格限制,他恐怕搞上八十一辆车也说不定。
三十六大车聘礼,不像是有的人家一车只装一件东西,就是看起来好看而已——这些大车全都装得满满当当。
除了为首的一辆车上,只放了一件。那是宋恒跟皇帝讨来的恩典,一对紫玉如意。
皇家恩赐,一件顶一万件。
体面是十足十的!
聘礼车队行走在京城大街上,惹得百姓们纷纷涌来观瞧,艳羡地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