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事,难道当初不是你力主要娶她进门的?总不能你是觉得她不懂事才娶进门,专娶她不懂事这点。若是婚前是懂事的,现在倒成了不懂事,那就是你’管教’的不得法了吧。”
宋悦连忙从椅上站起,低头道:“儿子知错。”
“你知什么错?我这夹枪带棒的话,哪是慈母该对儿子说的,你却只会低头认错!是你真把我当老糊涂,还是心里头有别的想法?”
“娘……”
老夫人放下了茶碗,磕在桌面上轻轻一响,却让宋悦心里一突。
“你口口声声叫我作娘,可你真有从心里把我当娘?哪有儿子跟亲娘隔着肚皮说话的?比如今日这件事,你媳妇在外头冷风冷地里跪着,你若不把我当外人,就该进院就将她扶起,然后亲自进门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有事说事,有矛盾你调和矛盾,便是为了媳妇跟我红了脸吵起来,那也是你跟我母子俩亲热的表现。可你呢,倒像是臣子进宫应对似的,处处小心,处处赔笑,难道我是吃人的老虎!”
宋悦跪倒在地,低着头不敢回话。
老夫人盯着他也不再说话。
跟前嬷嬷把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悄悄领出去了。
一时间,周遭安静得针落可闻。
宋老夫人以沉默对着儿子,许久,也不见宋悦有说话的意思,未免失望。
摆了摆手:“罢了,带你媳妇回去吧。我今日没有午睡,困得慌,要早点休息了。”
宋悦终于抬起头来,欲言又止,可是嘴唇张了张,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今日怎这样安静?娘睡着了吗?”
外间突然传来宋恒的声音。
脚步声不快,说完话却还没有进屋。
宋老夫人低声呵斥三子,“起来!”
宋悦从地上爬起,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尘。
老夫人朝外道:“进来,我还没睡,跟你三哥说话呢。”
有丫鬟从外掀开了帘子,宋恒慢慢踱进来。
给老夫人请了安,又给三哥问了好,大家各自归座之后,宋恒没有寒暄什么,直接对宋悦说:“三嫂在娘这里跪了几日,还让她侄女去我妻子那边跪着哭求,是把姜家的荣辱都托付给娘与我了。只是姜家这次的事,我不会援手。事涉宫廷,娘也无法出面,否则只会给咱们家招来祸殃。三哥若是有不解之处,尽可以问我详细。”
“我是岳家让四弟挂心了,我回头……”
宋悦搭话,刚说到一半,突然感觉到老夫人不悦的目光,就连忙把话头止住。
母亲不让他道歉赔罪,他一时也是无话可说。
“三哥,你我兄弟手足,自幼虽然不在一起长大,但血浓于水,这些年我回京之后咱们也是和睦友爱。姜家不贤,多方拖累三哥,可他们是三哥的岳家,咱们家也不可能与之断了来往。只是,三哥在对待姜家之事上,最好能多想一想。朝中有些事,不是外面看起来那样简单。这些话我以前未曾对哥哥说,以后也不会再说,没有兄弟教训哥哥的道理。”
宋悦又张了张嘴,看着宋恒清澈一片的目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恒很少说这么多话。
兄弟两个默坐片刻,宋老夫人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们回去之后都好好想一想。”
宋悦便起身告辞。
出了门,见媳妇还在黑灯影里跪着,他便走过去亲手扶了姜氏起来。
“三爷,老夫人说了什么,可愿意帮我们家……”
“回去再说。”
“三爷,难道老夫人还不答应?你没帮着我求情吗,三爷,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这些年……”
“别说了,回去把事情详细告诉我,我才好想办法,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宋悦截住媳妇的话头,拖拽着把她带回了自家院子。
宋恒留在母亲房中,母子两个一直谈到半夜。
没人在跟前,谁也不知道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第二天,姜氏终于没有再来宋老夫人院子里跪着,让老夫人松了一口气。
家和万事兴,三儿媳总是这么拧着,整个府里大家都别别扭扭的,不好相处。
可老夫人也知道姜氏没有那么快会转圜。平日就是个执拗的性子,容易把事情想偏,何况这回是姜家遭难,她怎么可能想得开。
“让你媳妇好好养两日腿,等能走动了,我带她到武靖侯府走一趟吧。”老夫人叫来三儿子宋悦。
宋悦惊喜:“娘,您这是肯帮姜家了?”
“这是我肯不肯吗,得看人家武靖侯夫人肯不肯,说到底还要看顾丫头的面子够不够大。跟你媳妇说,这次是要借顾心的光,去李家商量供佛的事情,至于姜家的事,那只能看有没有机会提起了。你媳妇若是肯去沾光,那就让她跟着,否则就别去。”
宋悦回去跟姜氏一说,姜氏哪里会不肯,恨不得立刻就要冲去武靖侯府。
是建庙的图纸还没画好,顾心需得拿着图纸去跟武靖侯夫人商量,所以一时去不了。
姜氏在家抓心挠肝地等着,一时又想,会不会侄女已经得罪狠了顾心,到时候顾心不肯带她可怎么好?
于是就把侄女叫到跟前数落一顿,说她净出馊主意,为什么好好的要去找顾心跪着哭?
姜姑娘急道:“难道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姑姑您明明也同意了的!我就不信,偏那姓顾的可以救咱家不成?您等着吧!”
姜氏一时没看住,姜姑娘又备车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