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
皂吏呵斥,伸手去推护院。却是干推不动,仿佛是推到了山岩之上,十分地稳固。
皂吏脸色一红,“……你让不让开!耽误片刻,若是让那反贼跑了,这全院子的人可都要背上窝藏之罪,你担待不起!”
“我们这里是官眷的宅院,哪里来的反贼?”
“线人举报,证据确凿,我们这里还有签押的官文,若再阻拦,将你视同反贼一起捉了去!”
皂吏将官文举起在护院脸跟前,抖一抖,让他看仔细。
护院森森一笑:“那就将我捉去好了,只怕你们还没有这个本事。”
呛啷啷,后头有两个皂吏拔了腰间钢刀,雪亮刀光明晃晃闪烁。
“大哥,这厮铁定是个反贼了,竟然敢和咱们过不去,阻拦办差!甭跟他废话,咱们捉了他一起锁拿大牢里去,免得晚一步跑了其他反贼!这院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敢上前挡路,谁就与反贼同罪,动起手来,死伤都不论的!”
为首的皂吏将官文一收,揣进怀里,也拔了钢刀出来:“正是如此说,兄弟们,亮家伙!”
锋利的刀刃便朝拦门护院的胸口比划。
“都特么的给爷滚蛋!”
护院生了气,一脚将最靠前的皂吏踹翻出去,骨碌碌滚到台阶下头,然后砰一声,把院门给关了。里头上了闩,竟是任凭怎么叫门也不给开了。
巷子里其他的人家听见动静,又纷纷有人探头出来观看,一见竟然是官府前来拿人,都觉得十分意外。这可是安陆侯府未来儿媳妇的家门啊,怎么会有官差来凶神恶煞地喊打喊杀?
今日这宅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连接有事……邻居们私下里议论纷纷,各自关门闭户,不想惹是非。
有做官的人家就悄悄派了仆役出去打听,看宋家是不是出事了,要不然怎么也不会有这种事出现吧?话说最近宋家的境况可是有些微妙呢!
而宋家的安危,背后又关系着宫里的态度,进而也反映着朝堂上的风向,所以大家不能不多点关切。
这个时候,顾心的车子已经来到了廖家胡同,在席师傅居住的院子门口停下来。
“夫人,这就是我家了。”席师傅引路,上前叫开了两扇黑漆小门,“劳烦夫人这里下车了,门口狭窄,车子没办法停在院子里,真是抱歉。”
“不妨事。”顾心笑着,扶了丫鬟的手慢慢下车,站在门口看了看周围。
这条巷子比她住的地方安静一些,白天也没有什么人走动,静悄悄的。盖因这里居民大多都是文人京官,出自书香门第的不少,行事都比较安静低调,不喜吵嚷。
席师傅住的这家门户不深,前后只有两进房舍,而且还有另一家共同在这里居住,分摊租金,所以进门之后颇有些拥挤,院子里四处都摆着东西,还有衣服晾在厢房前的一根长绳上。
席师傅道:“让夫人见笑了,这院子没什么好看的,人口多,显得局促,我做胭脂的地方暂时设在这边。”
他指了指南边的一排小房子,门窗都向北开,门口挂着一袭半旧的蓝棉布门帘。
顾心笑道:“听听,后院似乎还有孩子的笑闹声,这才是过日子的样子。哪里局促了,相比之下,我那院子显得太空旷,少了些烟火气呢。”
住在前院的人家看见有客人进门,顾心通身穿戴得气派,身边又是丫鬟妇人簇拥着,看起来排场不小,便有主妇出门来打招呼寒暄,用目光询问席师傅来者是谁。
席师傅却没有介绍,只说是领“夫人”来看看胭脂,并不说是哪家的夫人,简单聊了两句就让那位主妇去忙她自己的事。
人家便回屋去了,没有深究打听,只是关门前古怪地看了席师傅一眼,又看了一眼那排做胭脂的小南房。
“夫人,屋子里很窄,又放着干净的香花香粉,怕人多进去起了灰尘,污染了花朵,回头我还要重新淘洗——费工夫倒是没什么,就怕耽误了研制的工期。所以您身边就……不要带人进去了吧?”
席师傅打开了帘子,邀请顾心进门。
顾心笑道:“也好,咱们人多,别挤在人家院子里了,不成话。七娘,你跟我进来,其他人都站到院子外头去吧。”
柳七娘应声上前,薇儿领着其他丫鬟妇人,规规矩矩退出小院。
“席师傅,打扰了。”顾心迈步要进南房。
席师傅看看柳七娘道:“这位不如也留在门外?”
柳七娘扶着顾心,寸步不落后,冷冷地说:“我对胭脂香粉的品评很有见地,陪着我家主子进去看一看,帮你提些建议。”
说着便用肩膀挤开了尚拦在门口的席师傅,扶顾心走进了门。
“也好,也好。”席师傅紧跟在后。
进得工坊,扑面而来是一股甜腻的花朵气息。蒸汽熏腾,屋子里面雾气弥漫,影影绰绰看不清里面的光景。
这排小南房共有三间,没有隔断,都被打通了,所以南北距离虽然窄,东西纵深却很长。几张简易的大桌子上,摆放着好几层的木头架子,上面搭着竹编笸箩,铺放着各种颜色的新鲜花朵和花束,水珠晶莹。
“夫人,这里头主要是熬制花露,等天气好的时候,蒸制出来的香粉就拿到外头去晒干。”席师傅介绍道。
“那边可是玫瑰露?闻着气味很像。”顾心朝雾气弥漫的里头指了指。
“正是,夫人可以近一点,距离不同,气味也是不同的。”
顾心便往前走。
“夫人小心脚下,砖地年头长了,不平整。”席师傅提醒。
顾心低着头看脚下,蒸汽之中也看不清楚。
“是谁在那边呢?”身旁,柳七娘清冷的声音问道。
顾心没有顺着柳七娘所指去看,而是转头看了看席师傅。
席师傅后退两步,躬身拱手。
蒸制玫瑰露的香灶炉旁,影影绰绰,慢慢走过来一个人影。
“你最好还是站住,再往前走,恐怕你会后悔。”柳七娘勾了勾嘴角。
“席师傅,你哪里去?”顾心笑着叫住继续往后退的老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