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姑姑脸上明显略过嫌弃的表情,显然,顾心的畏缩胆怯让她瞧不上眼。
顾心便变本加厉,索性一下子哭出来,哇一声,像是被打了的小孩子。
“呜哇哇哇……啊啊呜呜……我想回家,我想回家,侯夫人呢?侯夫人求您老人家快出来,我想回家呜呜呜……好疼,我得脚好疼啊!我不要见宫里的人,我害怕,呜呜呜……”
鼻涕眼泪,顺着脸流下来,哗啦啦像是决堤的河水。
还有一挂鼻涕险些流进大张的嘴巴里,顾心狠命一吸溜,把鼻涕吸回去了。
然而转眼间又流下来,半挂不挂地在嘴巴上方,看得人心里发颤,胃里犯呕。
“主子,不哭不哭,快擦一下……”柳七娘掏出帕子来柔声哄慰。
只是她的帕子还没伸到跟前,顾心自己举袖子一抹,把鼻涕抹干净了。
脸上是干净了,袖口上却是晶亮一片。
赵姑姑眉头越皱越深,移开眼睛,不再看顾心。
口中喝道:“收声吧!好一个不知礼数的丫头,我又没有将你怎样,你哭个什么?!”
可顾心哪里管她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哭,鼻涕眼泪地抹,惹得外头候着的薇儿等人隔窗焦急询问,“主子,主子,您怎么了?可要奴婢们进去伺候?”
又传来武靖侯府的仆婢们拦阻她们的声音。
一时间,屋里屋外寂静不再,都挺热闹的。
“你若是再不闭嘴,今晚就别想回去了,明天也不用成什么婚!”赵姑姑被哭得烦了,断然厉喝。
这句话终于起了作用,顾心陡然收声,抽抽噎噎地望着她,“我……我要是不哭了,我能回家吗?呜呜呜我不哭,我不哭了您看,我都把眼泪擦干净了……您让我回家吧!”
又是一阵子举袖乱抹。
赵姑姑黑着脸,眉头一抖一抖的。
“你闭嘴,不许再哭。我问你几句话,你好好回答。若是答得老实,我便不追究你的不敬之罪。”
“是,是……”
顾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间或抽噎,委委屈屈。
赵姑姑坐在了一旁的梨木大圈椅上,沉沉盯着顾心。
问:“你在灵感寺打佛七,统共募集了多少银子?”
“多少?多少……”顾心茫然的眼睛转来转去,努力回想的样子。
“听说第一天有好几万,第二天……第二天好像是几千?第三天我不知道……”
她一天一天地掰着指头数数,算到第七天,“……一共加起来,总也有十多万两吧!京城的人真是有钱,我万万没想到。这要是在我们老家,能募到几百两银子都是极多了!”
赵姑姑听得不耐烦,冷笑,“你连自己募集了多少银子都不知道,哄谁呢?”
顾心缩了缩脖子,“我真不知道……不信你问她。”
她指了指七娘,“你说,是不是郑管家一手操持的?每天都是郑管家收钱盘账,也是他把银子存在钱庄里,我没有经过手的。”
柳七娘低头,乖顺答道:“是的,是郑管家经手,我们小姐每天都在学佛参禅。”
“便是管家经手,你连总账都没有,总数也不知道?”
“不知道。”顾心摇头,像个乖宝宝,认认真真地回答说,“郑管家说数额太大,怕我劳心费神,也怕我管不好账目,所以都是他全权代劳的,最后总账是报给我们四爷的,等四爷一回来就会上报他。以后建庙,也是四爷派人操持,因为这种大事我自己是做不来的。郑管家本来就是安陆侯府的管事,做什么都很厉害,我宅子里大事小事都是他帮忙管着呢!”
顾心把事情全都推给了宋家,自己一问三不知,装傻。
慈宁宫突然来人,问她募捐的事情,这也太古怪了,也不知道太后那边是个什么心思。
摸不清对方路数,索性就不接招,装傻充愣,让宋府跟宫里周旋去——这可不是让宋家替自己背锅,而是避免自己说错话,无意中给宋家招祸。这风口浪尖上,顾心秉持谨言慎行,绝不会让自己掉进对方的圈套。
“你是说,佛七募捐一事,是安陆侯府在主持?”赵姑姑问。
顾心惊讶,“不是呀!是我主持的,我是灵感寺智观大师的俗家师弟,您不知道吗?宋家就算是侯府,灵感寺也不会特意为他们办募捐的。这次募捐是我以前在佛前发的愿,筹钱建庙,有武靖侯夫人支持我,她老人家还慷慨捐了一尊大佛呢,要是没有她老人家,我觉得,募不来这么多银子呢!”
“你主持?宋府管账?”赵姑姑又是冷笑。
“不是宋府管账,是我请四爷帮我管账,帮我建庙,不然我一个人什么都不会呀——本来想请武靖侯夫人帮忙的,但是李世子爷说,祖母年纪大了,不能操持这些,捐个佛像就罢了,所以我才准备委托四爷,反正……反正他要娶我,总不能不帮我。”
顾心说到嫁娶红了脸,又加一句,“李世子爷也会帮我的!”
她把武靖侯夫人跟李望川也给盘进来了。
总之,宋家人是帮她,募捐还是她自己的事——这样免得把宋家装进去,不知哪里又得罪了慈宁宫。
撇清宋家,拉进李家,你慈宁宫还能跟谁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