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老夫人想着天晚了,特意命老奴出来叮嘱,让人多提几盏灯笼,好生送姑姑出去,别让姑姑磕着碰着。”
赵姑姑颔首,“多谢老夫人惦记。”
马嬷嬷便接着前头的话头,“……那顾家小姐是乡下来的,进京之后全靠宋家扶持,宋家一出事,她吓得魂不守舍,听说天天夜里偷着哭,闹得身边服侍的人都睡不安生,我方才去她那边接她的时候,正碰见两个小丫鬟嚼舌头抱怨她爱哭呢。不过,倒是没想到她哭起来这么厉害,怪不得下人都看她不顺眼,刚才定然吵得姑姑头疼了,呵呵!”
马嬷嬷笑呵呵地絮叨几句,赵姑姑便笑了,“我说呢,原来是这么个扶不上墙的货色,不知宋家怎么挑了这样的媳妇。”
“爱哭归爱哭,她是真正漂亮耐看,刚才哭成那样子,脸蛋也不显丑。”
赵姑姑不屑地笑笑,告辞走了。
漂亮耐看管什么用,公侯家的媳妇,贤德能干,能辅助夫家才是第一位。图漂亮,纳为妾便是,何必浪费一个正妻的名分。
回了慈宁宫,赵姑姑便把问顾心话的情形学给太后听。
太后听得顾心大哭,淡淡皱了皱眉。
“真吓着了?”
赵姑姑道:“是真的。奴婢跟了您这些年,您看人的本事奴婢没有,但多少也学了点皮毛。依奴婢瞧,那顾家女子是真吓得不轻,以为她送银子给咱们世子送出祸患来了,又怕是世子哄骗她挪用了巨款,又怕哪里出了差错牵连她,要连累她下狱……畏畏缩缩,果然是没见过世面。”
“不是说她很会做生意,跟窝在家里的女孩子不一样吗。”
“在乡下地方做一点小本生意,再能耐,还能如何。”
太后点了点头,“如此说,宋家对外把这儿媳妇夸得千好万好,现在想来,是为了给宋恒长脸了。”
“恐怕那智观和尚接纳她,也是宋家背后出力呢!”
“这倒未必,智观不是那样人。”
早年因为一些事,太后不喜智观,不过,对智观的人品倒是信得过,知他不为权贵金钱折腰。
他肯接纳顾心,想来这女子果真是有些佛缘,不然圣母娘娘张仙姑那边,怎么也委了顾心一个建庙的愿呢?
这世上有些人,没什么本事,但就是福德深厚。
太后对神佛之事,向来比较信服。
但也比较谨慎——今日派赵姑姑去找顾心问话,也是为了出其不意,测一测她献银的心意。
李望川拿了十万银子来,太后不能不问清楚来历。得知是顾心送的,便起了疑心。一面很想要这些银子,一面又怀疑是宋府借花献佛。宋家这时候,当面跪着求宽宥还可,若是背地里以银钱相贿,那就很讨厌了!
没想到问话的结果,这却是顾心自己的行为,跟宋家关系不大。
太后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十万银。
此时武靖侯府里,武靖侯夫人跟马嬷嬷也在谈论顾心。
马嬷嬷感叹顾心机灵:“……幸亏她知道哭,不然今日被赵姑姑问出什么话,无论是好是歹,对咱们世子爷都不好。”
武靖侯夫人叹气:“唉,我原想着,既是建庙没银子,这顾家姑娘能筹来银子,就用她的岂不正好。谁知道川哥儿送了银子去,倒送出了错处。他们兄弟不和,卷进我的川哥儿做什么。”
赵姑姑今日来,借着武靖侯府传召顾心问话,本也没什么,慈宁宫收了银子,自然想拷问一下送银人的用意。可坏就坏在,李望川送银子给太后的事,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被皇帝知道了。
太后建庙,大半是为了给庐王祈福。
这也是皇帝最反感的地方。
皇帝不喜欢庐王这个兄弟,太后不喜欢皇帝冷淡兄弟,这其中种种错综的事,武靖侯夫人早就知道。她虽然是皇帝和庐王的外祖母,可天家的内务,她也不便插手。孙儿李望川素来是跟着皇帝的,私下虽然也给太后办差,帮着慈宁宫弄些内库银子花,但还是跟着皇帝相处更多。
可宋家有事的节骨眼上,李望川却突然给慈宁宫送了十万银子,还是为了给庐王建庙……
今日皇帝把李望川叫进宫去,说是和平日一样切磋武艺,可李望川回来时,脸上全是乌青——被皇帝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武靖侯夫人心疼得不行,叫了可靠的家仆护院,簇拥着李望川出去逛街散心了。
晚间赵姑姑突然又来找顾心问话,这顾心要是说出银子跟宋家有关的话,无论怎么说,不是得罪太后就是得罪皇帝,最后还不是牵连李望川。
幸亏顾心会哭,什么关键话都没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