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柔声柔气地安抚顾心,哄了半天,终于哄得她平静下来。顾心抽抽噎噎地扶着丫鬟上车,中途还一脚踩空险些摔下来,自然又是一阵委屈。
“大夫人,那,我先回去了。”她坐在车里坐定了,隔着窗子和崔氏道别。
崔氏含笑回应着。
顾心趴在车窗上,又道:“大夫人,您明天可一定要去参加我的婚礼啊!没有熟人去,我害怕……不知道京城里闹新娘子闹得厉害不,您到时候千万看护着我些,别让人取笑我太过,好不好?”
崔氏略略迟疑,“明日……我尽量抽时间过去,你不知道,最近我们府里也是一堆事情,忙得我不可开交。”
这就是推脱之词了。
顾心一听,就知道明日的婚礼武靖侯府不一定有人参加。崔氏既然这样说,估计她婆婆武靖侯夫人十有八九是不去了。
顾心瞬间又汪了眼泪出来。
“大夫人,您也是怕受宋家的事情牵连吗,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沾惹宋家?喜帖早就发出去了不是,您以前可没说不参加婚礼的……”
崔氏眼看她又要哭,连忙好言安抚。
不过,最终也没有给准话,没答应明天一定去。
顾心一脸委屈地放下帘子,合了车窗,告辞走了。
站在二门里,望着车子远去,崔氏静了一会。
“夫人,回去吧,这里风冷,小心吹一身寒气。”身旁丫鬟催促。
崔氏扶了丫鬟的手转身,一边往回走,一边轻笑。
“你看这个顾小姐,今晚是真哭,还是假哭?”
丫鬟摇头道:“奴婢看不出来,跟她到底不熟。夫人以为呢?”
崔氏笑道:“我看她,不论真哭还是假哭,倒是真机灵!”
“这是怎么说?”
“她这么一哭,谁还能从她嘴里套出话来。别说是宫里赵姑姑来,就是太后娘娘亲自来了,也拿她孩子似的撒泼没有办法。”
丫鬟不解:“可她这么哭,那边赵姑姑明显是生气了,听说,在老夫人院门外头都能听见赵姑姑发脾气呵斥她的声音呢。回去赵姑姑禀明了太后,治她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可怎么办?”
“太后娘娘才不会治她的罪。明日就是婚礼,这时候治新娘子的罪,岂不是明晃晃打宋家的脸。宋家毕竟还没倒呢!看外头的风向,大略是局面又回来了,宋家这回能平安落地。”
“说来也奇怪。”丫鬟道,“看前些日子那个样,宋家明显是要落魄了,听说那些被治罪的官宦人家,倒霉之前都是差不多如此,被人各种指责有罪,家里人下狱——可宋家怎么就情形好转了呢?您之前不还说过,慈宁宫里对宋家有意见……”
“那不是对宋家有意见,是单单对那位宋四爷不高兴。太后对宋家,到底还念些旧情,最后不过是看到底旧情分量重,还是对宋四爷的嫌恶分量重罢了。多念些旧情呢,宋家就能平安,否则,那只能是宋四爷连累全家倒霉了。”
崔氏轻描淡写地评论几句,最后笑笑,“不过宋家如何,跟咱们也不相干,白议论两句而已。”
丫鬟悄声道:“宋四爷跟世子爷交好,他要是倒了,咱府里的世子爷就失了一条臂膀,怎么跟咱们不相干呢?”
崔氏脚步顿了一顿。
须臾,低声呵斥丫鬟,“慎言!被人听去了,挨板子的可是你。”
丫鬟连忙告罪。
崔氏眼中光芒闪烁不定,一路再未说话。
回到上房的时候,赵姑姑正要离开。崔氏上前奉承几句,说起送顾心出门的情形。
“……哭得很厉害,不过眼看着要出府了,她也就不哭了,还跟我打听姑姑今天为什么要审问她,问,是不是跟宋府的事情有关,我哪里知道这些,哄着她上了车,好容易才送走了。”
赵姑姑本来认定顾心是个愚蠢胆小的村姑,一肚子气,此时听了崔氏的话,不免生出疑虑来。
“她跟你打听事?”
“是呢,这姑娘平日里很聪慧很机灵,惯会察言观色,也很刻意地跟我交好,所以我们虽然见得不多,关系倒还不错。她大约是被姑姑吓着了,这才私下跟我打听。”
赵姑姑注意到的是“聪慧机灵”、“会察言观色”几个字。
莫非顾心是装哭骗她!
便问:“她平日爱哭么?”?“听说是很爱哭,胆子可小了!”
崔氏尚未回答,马嬷嬷从屋里出来,接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