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疑惑,也正是堂上堂下所有人的疑惑。
内监代表天子出来办差,对接旨人的称呼可不是随便乱叫的,任何一个差错都可能引发某种事情。今日傅内官对宋恒可是一直以“世子”为称的。
这意味着什么?
只见那傅内官呵呵地笑了。
“老侯夫人有所不知,宋提督此次出门办差,勤勉得很,功劳着实不小,所以这安陆侯府的世子之位,是咱们皇上亲口封赏他的。”
“原来是这样吗?”宋老夫人露出惊喜。
其实心中却没有面上那么惊喜。
但凡勋贵之家的世子,都是本家请封,宗室和朝堂上议过没有问题了,便按着流程规矩走,早晚都能封赏下来。按惯例,家中的嫡长子、嫡长孙之类,都是铁定的世子人选,不需要额外恩封。
安陆侯府眼下没有世子爷,那是宋家还没请封过,否则也早就有了。
宋恒既然立了功,皇上赏赐什么不好,怎么就赏了个世子之位?
难道宋家缺世子头衔吗。
难道宋恒稀罕抢在哥哥们前头占这个头衔吗。
论功行赏,可以加官进爵,宋恒又不是那种位极人臣封无可封的,他一个缇骑衙门的副指挥使,往上走一走官衔,或者额外封赏个虚弦将军,都是信手拈来的事。
何必要越过前头的二子、三子、把宋恒这行四的人定为世子?
天子插手臣子家务事,表面看着是封赏荣耀,实质上可未必呀!
可当着内官们和满堂宾客的面,宋老夫人却不能露出半分不悦,只是尽情地欢喜高兴着。
“我儿多日不归,连婚礼都未曾赶上,原来是在外立了功!如此,老身心中是真正踏实了。儿行千里母担忧,您不知道,他这次出门办差走得突然,跟家里也没有联系,我是真心惦念着呀。”
傅内官笑道:“您老无需惦念了,想必,世子很快就能归家。不瞒您说,今早,最新的捷报刚进宫,皇上龙颜大悦,当即便宣了礼部的两位大人进宫,吩咐即日便为宋提督安排袭封世子之事。”
“竟是这样?”
“当然。老夫人您是知道的,寻常世族请封,这里议一议,那里拖一拖,大略都要迁延一年半载才有正式的旨意下来,这回可不同,咱们宋世子是皇上金口玉言亲封的,回头等礼部拟好了诏书,用不了几日,便有使节过府宣告了。宋提督封了世子,他新婚的夫人自然是要封世子夫人的,也无需你们额外再请封,皇上知道宋府新婚大喜,便一同将世子夫人的赐封旨意也安排下来了。”
“真是隆恩浩荡!天家厚赐,我安陆侯府上下唯有肝脑涂地忠君报国,才能报答当今圣恩!”
宋老夫人捂住胸口,十分欣喜激动的模样。
便有宋家的亲眷们上前恭贺,口中称颂当今皇上厚德,又夸赞宋四爷勤勉能干,吉祥话说了开来。堂上如此,堂下诸位宾客也是纷纷夸奖,赞不绝口。
贺喜的锣鼓重新敲打起来,好不热闹。
庐王领着一众内侍宫人,被团团簇拥于众宾客之间,整个队伍与周遭的喜庆氛围格格不入,真是好尴尬!
堂上,傅内官询问宋老夫人,这拜堂的仪式进行到哪一步了。
老夫人客气地笑着,放慢了语速,字斟句酌地解释宋恒不在家,家里找了人代替成礼之事。
傅内官点头道:“这是大吉大利!虽然宋世子差事在身没赶回来,但喜事吉时毕竟没误,回头咱家回宫就把这喜事禀报给皇上,让皇上也能宽宽怀,免得总是疼惜皇差耽误了宋世子成婚。”
宋老夫人欠身:“有劳内官。皇上疼惜臣属的心,真是令人动容。”
“可不是么!”
宋家上下都松了口气。有傅内官这番话搁着,之前庐王说的什么找人代替拜堂不作数,要另择吉日改期的那些话,就跟放那啥一样了。
这傅内官来的可是真及时!
言辞间处处都踩着庐王的脸面,也真解气!
宋老夫人招呼顾心上前给傅内官行礼,顾心蒙着红盖头,不疾不徐被牵引到跟前,叩谢天家恩德。
傅内官代天子受礼,而后笑得非常和蔼地请顾心起身。
至于不远处站着一身大红吉服的赵青青,傅内官就跟没看见一样,一句也没多问。
他当然认识以前经常进宫的奉恩伯府大小姐,但为什么是赵大小姐代替新郎成礼,他才不节外生枝多管闲事呢。眼见着口谕宣完了,贺礼送到了,庐王的脸面也替皇上踩足实了,他这差事就算办得顺利圆满。
宋老夫人正吩咐家仆摆宴,要请傅内官上座,傅内官正在婉言推辞,说观礼之后这就走了,回宫还要复命云云。
正这当口,二管家跑得满头大汗冲进了喜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夫人,老夫人!老夫人大喜啊!咱们四爷回来了!”
“什么!”
宋老夫人呼地一下从椅上站起,指着家仆追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老夫人,咱们四爷回来了!快马刚进了城门,去衙门交接了差事就回来,头前让人送信回家,早点让家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