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妈妈摸着自己头发,苏楠把脸埋在妈妈膝盖上,眼泪一串一串流下来,轻声说着:“妈妈,我们离开爸爸好不好。我知道了,爸爸不会改的,他真的不会改的,没有了奶奶他也不会改的,他的想法里我们俩个就是不值得他珍重的人。”
姚恒芝觉得女儿和往日大不一样了,从前的楠楠哪里敢这样和她奶奶直面呛起来,又哪里有勇气去动手打人——不过女儿是维护自己呢。姚恒芝心里一阵暖意又一阵心酸,绞合在一起让她眼泪也花花的,难怪说女儿是妈妈贴心的小棉袄。
这一场闹,姚恒芝对苏建刚心也凉透了。以前吧苏建刚这人粗枝大叶的,但人真不坏,能做活,人前虽然要面子对自己吼三吼四的,到家却是给自己捏脚捶腿。虽然爱补贴乡下的老娘但这也不是不能忍受,毕竟人人都是父母生养的,对老人好总胜过冷血的畜生,何况他们俩口子都拿工资,补贴出去点也能生活。
姚恒芝这上面虽然不时念几句,可她从没真的阻拦过,相反连带她自己爹家里多少别人送的东西也都拿过去了,真的是一个女儿三个贼啊。
但苏建国这样扇自己,还不止扇了一次,姚恒芝真的伤心了。
“妈,打人是有瘾头的,打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还有二叔,他以后对你就不会有半分尊敬了。”
姚恒芝叹口气,拍拍苏楠,示意她起来,比划着叫女儿别管大人的事。女儿说的这些话听着叫人怪难受的,你说一个孩子家家的,琢磨大人的事还琢磨得这么透,可见孩子心里压抑多久了。当然姚恒芝不知道眼前的女儿已经经历过成年女子的痛苦。
春节里班车都停运了,一时半会找不到回城的车,姚恒芝死活不愿再踏回苏家半步,明二奶奶就留她们母女住一晚,明天再想办法,明叔说可以去借个拖拉机送她们去镇上,到镇上就有车了。
明叔是明二奶奶的独生儿子,是个解放军,一身绿军装别提多帅气了,明二奶奶是军属,所以在小叶村那是最受尊敬的人,她一个人住着也没有二流子敢来找麻烦。
明叔难得今年回来探亲,也是凑巧,要不然还不能救了自己。看见明叔叔回来,苏楠端端正正给鞠了个躬,说:“谢谢明叔叔。”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是人民子弟兵。”明叔叔说话一板一眼。
苏楠想起自己最后那几年,社会上早已经不流行什么奉献、牺牲,谁奉献谁就是傻瓜,大家都只想着怎么赚钱,她的生活一天到晚就围绕着一个钱字,如何赚到钱,如何赚到更多的钱。眼下看到明叔叔这样一身正气的解放军苏楠特别感动,有信仰的年代是多么单纯又珍贵的年代啊。
可是她知道,时代会滚滚前进,会带来惊涛巨浪,新鲜的活力和机遇,也会激荡起泥沙。
苏楠母女住这了,明叔叔就去别人家住一晚。姚恒芝特别不好意思,人家把女儿给送来时她吓一跳,光顾着哭去了都没招呼一声,等她回过神来人家解放军同志早消失了,还一身湿呢;本来想着要登门道谢的,偏生苏楠一下发烧不醒,也就忘了。现在还让人家给自己腾地方,要不然怎么说解放军是最可爱的人呢。
明二奶奶把饭菜煮得特别软和,跟小婴儿吃的一样煮成菜羹,苏楠一定要喂妈妈,她用调羹舀着,一小勺子一小勺子喂着妈妈,心里感觉特别幸福。
姚恒芝身上擦了药酒,还用热鸡蛋滚了好几遍,样子看着比刚开始好多了,她享受着女儿的孝心,笑眯眯的比吃蜜还甜。
这边一片温暖和谐,苏家却一片低谷。明天就是二十九了,家里事堆积如山,还有油货没炸,春联没贴,眼下却没人做这些事。这快过年打得头破血流的,兆头就不好,因此王幺妹阴沉着脸,心里对姚恒芝母女更不待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