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其他大的昨个儿天没亮就拉走了!”
小行云被拽进队列里,他猛然从那两人的话中悟出了什么,叫道:“我隔壁,我隔壁是不是住了一位姐姐!她去哪……”
大人盖了他一巴掌:“吵什么吵!你隔壁压根就没住过人!快点走!”
小行云的心瞬间拔凉拔凉。
果然,果然是这样……难怪……难怪那个姐姐会飞来飞去,总能弄来好吃的。他分明记得他有在小溪里祝姐姐生日快乐,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屋子里,衣服都是干的,手里也没有那颗星光琉璃珠……
全是假的!全是幻觉!他又开始这样了!
楚行云捂着脑袋,十分痛恨自己这种辨不清真假的脑子。不过,生生的疼痛很快就让他辨出了此时此刻的真实,他被俩大人拽着前行,断了的右腿时常跟不上,就被狠狠拖着走。
小行云捏紧他早就贴身藏好的刀,心中告诫自己,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
楚行云观察过这里的情况,他住的木楼处于城西中央处,就算楼中无人把守,他也很难避过所有的耳目顺利出逃,不过先前有人被带走去做“『药』罐子”时,他特意观察了一下行进路线,大人会带着他们途径一处水汀,那里路蜿蜒,草丛生,而且年幼残废的家伙通常会被安排到队伍最后,因为人人都觉得他们太弱了,谁也不会去多加看管。如果他能找准机会,在那割断绳子,藏匿进去,顺着水汀向东进入芦苇『荡』,或许……
或许就有生机了!
小行云被踢进“『药』罐子”大队,果然被安排在了最后,每个人都被套了锁脖绳,在咽喉处打一个死结,多出的绳子部分则挂上一铁球,每三人共拖一个,所有铁球又由铁链连在一起,链头由领队的大人攥着。水汀旁道曲折,前边人看不见后边人,但出逃最难的地方就在于,割绳时,如何不让共拖铁球的其他两人发现……
楚行云还没想好对策,就见一个又瞎又哑的,一个又瞎又聋的,他们的套脖绳,同他一块儿,挂上了同一个铁球。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小行云简直要仰天大笑,过水汀的时候,他袖中刀出手,割了绳,扭头就跑,钻进丛丛草间,没了影。
一切都顺利极了!
楚行云撑着断腿,像单腿山羊那样在水汀间跳跃,疯了般逃走,兴奋地连脖子上的绳索都忘了解,跳到一半,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他转过身,套脖绳有一长段垂在地上,而绳子那头,被一块小石子压住了。
楚行云挥手抖了抖绳子,震开那块小石头,天快下雨了,他得快些逃,然而不出三步,竟又不能动了。
他回头一看,又有一块小石子压住绳头。
真是奇了怪了!这么小的石头怎么就会压得人动不了?他遇了石头精不成?小行云气愤地跳回来,一脚将那石子踢开——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
小行云全身竖刺,登时抽出刀来,戒备非常,四处张望,天落了雨,水汀里漫起了一层薄雾,烟雨『迷』蒙间,有一人,踏雨而来。
他身穿一袭白衣,斗笠压得很低,遮尽了眉目,只『露』出一点玉白的下巴尖儿,那人站在那,捡起小行云的套脖绳,捏进手心里,嘴角带笑,就这么定定地瞧着云。
小行云心想,看来就是这家伙捣的鬼!这人是谁,怎么这么坏?他当即挥着刀,冲谢流水耀武扬威道:“滚开!不然我不客气了!”
眼前这奇怪的人非但没有被『逼』退,反而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楚行云如临大敌,套脖绳被这人抓住了,他只好调转刀刃,想赶紧割开脖子上的绳索套,谁知越急越割不开,雨中湿汀,撑断腿的木杖一滑——
完蛋了!他会跌进一滩泥泞里,就像他曾经无数次摔倒那样,爬都爬不起来……
然而这次,小行云跌进了一袭白衣里——
新雪带着一点檀香,干净又好闻,让人跌进去,就不想再起来了。
少年谢流水一把抱住他,笑道:
“傻瓜,刀不是这么握的。”
天沉青,耳畔雨声渐大,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万物都消融在这一川烟雨中……
山雨忽来,溪云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