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郡府的丫鬟仆人们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开始烧水浣衣,烹药煮茶。老金旋和金祎对待下人十分仁慈,故而武陵郡府不像零陵郡府那般严肃紧张。
年轻的小侍女捧着新煮好的汤药缓步来到金旋房门前,两个守门的侍卫靠着台阶偷懒,见到小姑娘俏丽的身影,眼神为之一振。
小侍女端着汤药说道:“惊醒点,老使君病重,郡府里宾客又多,公子性子再温,见你们日上三竿还如此稀松,也是要发脾气的。”
侍卫坏笑道:“谁日上三竿了,你不是叫小梅么,改叫三竿了?……哥哥们累得一夜没合眼,怎么,一会回去犒劳犒劳哥哥?”
二人笑着起身,伸着懒腰为小侍女让开一条狭窄通路,狭窄的只够贴身而过的通路。
小梅手上端着羚羊角熬制的珍贵汤药,不便和他们计较,忍着怒气穿过二人,整理好情绪,轻轻推开金旋卧房的大门。
门没上锁,吱呀一声中开两扇。
侍女轻声道:“使君,辰时了,小梅送药来了。”
金旋躺在床上,睡得沉沉的。
小梅是近几年金旋收养的丫鬟,自从金旋病后就负责照顾老太守起居。前几日巩志霸占着金旋,也是只让这小妮子近前为金旋擦身洗脚,郡丞大人自己是绝对不会做这些粗活的。
小梅将汤药轻轻放到桌案上,走到金旋床边跪下。
“使君,辰时了,用过药,多少进些粥饭。”
距离如此之近,老太守依旧没有回应。
小梅抬着眼皮瞧了瞧金旋,却见老人胸膛平静,毫无起伏。
小梅隐约觉察不对,往日纵然老金旋病重,但是多少还是有呼吸起伏,甚至还会因陈年肺病偶尔急喘,今天怎会如此平静?
“使君?”
小梅壮着胆子,轻轻拍了拍金旋肩膀,见没有反应,再一探鼻息……
“使君!使君去了!”
房中传出少女的凄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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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贤本想睡个自然醒再去探望老金旋,但是刘全带来的消息让他从床上一个机灵坐了起来。
老金旋死了。
事发匆忙,他连忙换上了随身衣物中最素雅的一件,踏着鞋就要往老金旋卧房去。
“那小子!”刘贤想起弟弟,又赶忙去后院的“牢房”。
打开门锁,他叫醒了小刘德。
“干嘛!我才睡了几个时辰就叫我!”
小刘德一脸起床气。
“你都快睡了六个时辰了,还不满意?金伯父去了,快穿衣服跟我过去。”
金旋之死的消息像暴雷在少年心中炸响。昨夜他与周不疑冒险的经历瞬间涌上脑海,让他瞬间清醒起来。
“兄长,昨天……”他下意识想向兄长倾吐昨日危机,但是刘贤那紧皱的眉头,还有周不疑在窗户上留下的割痕,都让他担心这会不会引来兄长更重的责骂。
刘贤和刘全帮他整理好衣物:“别昨天了,以后长记性,在别人府上别乱跑。你不是小孩子了,要知礼数,懂礼节。现在,兄长就要带你去行礼数!快起来!”
小刘德恭顺点头。他已经完全相信,兄长不让他乱跑,绝对是对他的爱护。
现在你让他跑,他也不敢离开兄长半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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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贤兄弟抵达金旋卧房时,金祎兄妹和留忠已经在房中跪倒。巩志业已赶到,里外招呼着众多仆从,俨然江湖话事人。
金祎脸色惨白,金小妹靠在未婚夫肩膀,已经泪眼婆娑。兄妹尚处在哀伤之中,顾不上和巩志计较。
“医师看过了,推断大致是昨夜子时左右去的。”金祎向刘贤解释道。
刘贤拉着刘德向金旋遗体磕头行礼,态度极其诚恳真挚。
“老哥哥!”
门外传来蔡瑁的生意,众人皆是一惊。以往都是以阴毒之相示人的蔡瑁,此刻竟然满脸涕泪,迈着只有刘贤小臂一样长的短腿急奔而来。身后的刘先等人也是紧紧跟随,却就是不肯超过这矮子半步。
“老哥哥,昨天你还好好的,说要共保荆州,今日怎么就先小弟一步去了呢?!”
蔡瑁跑到床边,望着金旋的遗容不住感慨。
“蔡伯父节哀,父亲这病……也是早晚的事。”金祎在旁宽慰着蔡瑁。
“侍卫说,父亲睡得安稳,没有喊过疼。”金毓红着眼圈说道。
“老夫要赶快写信给刘荆州,天下未定,天子蒙尘,荆州先损一大将,这是敌之大幸,我之大不幸啊!”蔡瑁哭着说道。
“发往襄阳的讣告小人已经备好,还请蔡大人过目。”巩志赶忙递上草拟的讣告,眼角没有一丝哀伤,似乎金旋的死也只是经手的一项寻常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