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疑慌张的穿梭在临沅街道上,蔡瑁逼迫金旋签署的劝表就在怀中,紧贴着他年轻的心脏。
因为帮助金祎说了句公道话,敏感的蔡瑁瞬间洞悉了舅舅刘先的政治立场,派兵将刘先卧房死死看住。如果不是因为蔡瑁忙着和巩志勾连,自己是绝对无法仗着这张年幼的外表骗过那些守卫的。
他不关心杀死金旋的凶手是谁。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年少的周不疑已经懂得了政治的险恶和无情。襄阳不会在乎谁是凶手,他们只在乎让谁担上杀人罪名,对夺嫡之争最有利。
小孩子才分真假,襄阳人只看利弊。
周不疑根本不用参与刘贤的调查,便已经能够预测,被冠上凶手之名的要么是刘琦一派的拥护者金祎,要么是刘琮一派的舔狗巩志。至于结果,就要看刘贤的立场,以及手腕。
这像极了荆州如今的政治格局。刘贤父子手握荆南二郡,倒向哪一方,都会让对方如虎添翼。毕竟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两方都已经开始铺垫兵变夺权的后路。立长还是立贤的法统问题问题,除了邯郸淳那样的老儒生,没人真正在乎了。
时不我待。蔡瑁只给了刘贤三天时间,摆明了不想让他调查出所谓的真相。自己必须抢在刘贤失败之前,将这封密信送到襄阳,送到刘景升面前。
不管多难,一定要为刘琦公子保住金祎这个盟友,保住武陵这个进可攻,退可守,外连益州,内通零陵的大后方!
周不疑边疾走边回头,身后的郡兵已经追了上来。他们是十队追兵之一,虽然只有三个人,但还是将沿途的摊贩掀的鸡飞狗跳。另外九队正在同步沿着九条通衢扫荡,按照郡府发出的指令,他们将像一张巨网渐渐收拢,最后将携带机密文件的逃犯围在垓心。
纵然周不疑有神童之喻,但是即将沦为阶下囚笼中鸟的紧张感一直压迫着他,嘈杂叫卖声和愈发迫近的脚步声充斥着他的耳朵,少年皱眉屏息,宛若四面楚歌中的项羽。
“在那,那个穿青袍的小子。”
其中一个郡兵认出了周不疑背影,带着另外两人加快了脚步。
看来舅舅还是没有能够拖住他们,周不疑不敢再回头,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大起来。他在人群中不停闪转腾挪,寄希望于横冲直撞的马车或者结伴而行的商队能够拦住追兵的视线。
只可惜,这反而让他在人群中愈发显眼,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和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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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再说说,这临沅为何没有蜀锦商人。”
春江院的阁楼上,赖恭斜靠在窗边的卧榻上,一边浅饮着一小杯浓茶,望着对面怯生生的雏妓小凤。
“邢老爷只知道喝茶,是嫌弃小凤丑吗?小凤什么花样都会,只求邢老爷不要如此,要是让鸨娘知道老爷连碰都砰过小凤,回去……免不了又是一顿打。”
小凤说着说着,眼泪便吧嗒吧嗒往下落。因为她脸大眼小,脸上又长着雀斑,到春江院已经半年了,还没有客人愿意点她。而按照规矩,赖恭之前只交了茶酒钱,睡她的钱要等完事之后才会付。老鸨说,要是她再不接客,就不光是挨饿那么简单了。
赖恭哈哈大笑,掏出一颗荔枝一般大的珍珠放在小凤身前。“老夫都可以当你祖父了,还贪图你什么花样?拿这个去,若是还有人问,就说邢道荣是个不举的瘪货,摸几下也就完事了。”
夺笋!邢道荣要是知道老赖恭在武陵假托他的名字逛妓院,还满世界说自己不举,肯定要挥着斧子和这老头拼命。
小凤听老赖恭如此胡言,也是破题为笑。她将那颗珍珠攥在手里,沉甸甸的,像极了老人家的善意。
“小凤知道邢大叔是好人。”她给赖恭续上茶,顺着赖恭的问题说道:
“大叔问街上为何没有蜀锦商铺,那可就问对人了。小凤的爹得肺病死前,就在绸缎铺子里当伙计。那会铺子里的蜀锦可多着哩。”
赖恭听着微微点头。武陵是荆州西境门户,与益州巴东水陆交接,按理说是益州蜀锦转销中原和江东的商贸中枢。然而奇怪的是,自从老赖恭进入武陵境内,就没发现一家绸缎铺子里有蜀锦售卖,连达官贵人也无人穿着。反常必有妖,这便是他和刘贤所说的在查的要事。
“后来那巩郡丞主政,说是发现有西川奸细利用通过蜀锦商人混入郡中,一下子抓了一百多人。自此以后,这郡中就没有见过蜀锦商人的影子了,各家绸缎庄子也再无蜀锦售卖。”
这差不多是事实。几日来,巩志抓蜀锦商奸细的故事,赖恭已经从不下十个人口中听过了。
据他了解,虽然荆州刘表与西川刘璋同属汉室宗亲,但其实荆蜀两方的关系一直不睦。单说兴平年间,老益州牧刘焉死时,西川大将甘宁等人发动政变,失败后逃亡南阳,被刘表收留。继任的益州牧刘璋几次要求刘表交出叛徒,可是刘表看中甘宁将才,就是不放人,引得益州人破口大骂,声称要刀兵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