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鸿门宴。”赖恭看过任命书,一脸鄙夷。
蒋琬同样愁眉不展,拿出怀中一张戳着刀口的信封:“这是昨夜插在公署大门上的。来人不知。”
刘贤接过写着“刘贤亲启”的信封,看到信的内容:“襄阳险地,切勿北上。”
再看落款,写的是“有识之士”四个小字。
蒋琬道:“此信虽不知来者为谁,却与任命书暗合。蒋琬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如今朝廷掌握在许昌曹孟德手中,各方诸侯任命早就不必行恭迎诏书的大礼。更何况刘景升这诏书,写明了是让使君和公子同去,若有意外,岂不是一网打尽?”
刘贤拿着信,觉得沉甸甸的。难道是周不疑?不知道,但他觉得这人终究不是想害自己,便点头道:“襄阳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司马昭是谁?他有何心?”蒋琬问道。
刘贤慌忙改口:“司马曹,当年的叛徒曹无伤嘛……两位觉得,三天后我应该如何推脱?”
赖恭又说出了自己一贯的话:“简单,杀了张允,举起反旗。”
刘贤呵呵一笑:“恭叔,你这是玩笑吧。”
“当初武陵送到嘴边你不要,你才是开玩笑。”赖恭还对刘贤没有收下武陵耿耿于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人家提着刀来了,还仗着主君的道义,你想不去,可能吗?”
蒋琬道:“不可。公子和使君同去,且不说刘景升是否心怀杀意,若是有歹人借机生事,谋害公子使君以挑起荆州内乱,也绝非不可能。如今各郡盛传刘景升病重,蔡瑁新死,襄阳夺嫡之争再起变数,难保有人不会铤而走险,公子不可不防。”
蒋琬的话提醒了刘贤。蔡瑁一死,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令拥护刘琮上位的立贤派失去了主心骨,暂时占据上风的他们很有可能为了保住优势,行刺名为刘琦一党的刘贤。
赖恭抿了口热茶:“其实,蔡瑁一死,刘琮的地位反而更加稳固。老夫倒是觉得,要防的反而是另外一边。”
“另外一边?恭叔是说,刘琦可能会谋害我和父亲?”刘贤不解的问道。
蒋琬亦是不解:“蔡瑁一死,蔡氏宗族脊梁折断,为何刘琮地位反而更加稳固?”
赖恭道:“你们想想,刘表何其精明?他迟迟没有明立刘琮,无非是忌惮蔡氏宗族的势力。不立刘琮,蔡氏宗族求着他,为他冲锋陷阵,而担心一旦立了刘琮,凭蔡瑁的算计,为防夜长梦多,难保不会立刻杀了他以绝后患。如今蔡瑁已死,蔡夫人再厉害不过是个女流之辈,立刘琮的后顾之忧已无。”
刘贤追问:“那立刘琦岂不是能令刘姓江山更加稳固?”
“能立刘琦早就立了。刘景升必然有不愿立刘琦公子的原因。”蒋琬解释着,心里不得不承认,赖恭的谋略终究是比自己更加深远一层。
“哎,防不胜防。”刘贤疲惫的躺在靠几上。在这个关键时刻,荆州上空波诡云谲,每一片乌云都有可能降下致命的闪电。
蒋琬道:“当今之计,只有一条路,那便是公子和使君择一北上。此行既然是以敕封公子为名,只怕这险,只能公子亲赴了。蒋琬愿随公子同行,一旦有变,由恭叔辅佐使君,联合交州士家和武陵金祎起事。”
鸿门宴为何惊险?不在于项庄舞剑行刺,不在于范增三举玉珏,而在于刘邦张良明知鸿门宴是险情,还便要赴汤蹈火,亲赴险地。冒险并非从进入大帐开始,而是从他们决定奔赴坝上那一刻起便开始了。如今,刘表端坐在襄阳,宛若坝上营中的项羽,刘贤,就是必须奔赴险地的刘邦。
赖恭道:“蒋小弟忠心可嘉。可就算你智比留侯,行动不便,若是公子借了尿遁,你只怕是跟不上吧。”
蒋琬决绝道:“鸿门宴上,张良也没有跟高祖一同离开。”
刘贤道:“公琰还是坐镇零陵吧。一旦我此行出了意外,零陵桂阳的大业,还得托付于你。”
“公子!”蒋琬不甘,可是刘贤态度坚决。
“恭叔在襄阳旧识颇多,当年又被士家扣留,一旦露面难免引起新乱,此行也不宜和我同去。”
赖恭问道:“怎么,公子你要自己一个人去?”
刘贤道:“那怎么会?有刘敏和邢道荣两个护法金刚,邪魔外道谁能近的了我身!”他笑着,鼓励着想要随自己冒险的谋士们。
赖恭思虑道:“也罢,老夫和公琰小弟确实都不宜随行。襄阳有周不疑那小子,也许可以在危急时刻救你一命。还有这送密信之人,从笔迹上看,并非武者,自诩有识之士,应当也是智者。”
是啊,既然是冒险,那就没有那么周全。刘贤起身,望向遥远的月空。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他畅想,当年决定奔赴鸿门宴之前,汉高祖刘邦的心情是怎样的,难道也是和自己如今一般么?
若自己是刘邦,刘表是项羽,那此行中,谁会是范增,谁会是樊哙,谁会是项庄……
蒋琬道:“还差最后一步,为刘使君找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