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莞莞看着他那个眼神,瞬间无法呼吸起来,就像是被刻在基因里的东西一下复苏了一样。
她从前,是不是经常被他这样盯着看?
他从前,是不是一直就这么恨着她的?
恨她,伤害了他爱的女人?
所以,就那么让人对待还身为孕妇的她?
而他,则就像一个看客一样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着她羊水破,看着她血流满地?
唐莞莞感觉无形之中有一双手,要将她整个胸腔撕裂开来,活活被剔下了身上所有的骨头一样,那样生生又无力的疼。
记忆的大门伴随着刺骨的痛楚哗地一下开启。
黑漆漆的山村里,四周围绕着群山,她卑微又虚弱地躺在冰冷的土地上,霍靳北不屑又阴冷的眼神,心脏病发时的恐惧和无助,霍靳北恨不得要她命时的狠厉,恍惚之间,在高高的植物里看到爸爸妈妈冲她招手时的期盼,临终末了,她苦苦交待给那两个保镖要霍靳北余生一定要好好善待葡萄的话……
凄惨无比的画面仿若被刻意放慢的电影镜头一样,一帧一帧地在唐莞莞面前闪过。
她手脚冰凉成一片,身体绷得紧紧的,额际不断有冷汗冒出来。
察觉到她身体异常的葡萄惊慌地唤着她,“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痛痛啊?不怕不怕啊,葡萄就在妈妈身边呢,葡萄就在呢啊。”
小姑娘软糯糯的声音令唐莞莞的理智恢复了些,她视线缓缓地移到葡萄身上,红肿不堪的眼睛这才逐逐有了聚焦一样地。
她抬着颤抖不已的小手慢慢地抚上小姑娘白净的脸蛋,“葡,葡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看到她哭,葡萄忍不住地也开始哭,“妈妈……妈妈,你别哭,你别哭……”
“妈妈错了!妈妈错了!葡萄,是妈妈错了……妈妈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对不起,妈妈不该,不该让你叫妈妈,叫妈妈,阿姨,妈妈……”
唐莞莞泣不成声地,万分歉疚地望着如此懂事又乖巧的女儿,张嘴还想要说什么,一直亮着的大屏幕忽然地暗了下来。
整个会堂的灯也完全黑了下来。
一众不解地惊呼声中,霍靳北冰冷无情的声音就又透过屏幕响起来。
“唐莞莞,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阴森森的黑夜里,唐莞莞披头散发着,就像一个女鬼一样半瘫在凸凹不平的土路上,周围的野生植物足有一人那么高,在那样的黑暗里,像是什么鬼怪的獠牙,倒影显得狰狞又扭曲,看起来就跟恐怖电影一样,她的身侧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时刻冲上来要押制她一样。
偏僻的村落里,没有路灯,单就只有霍靳北的人开过来的几辆车的车灯,也正是那明亮的车灯,足以让人看清楚霍靳北嗜血又阴狠的眼神,从始至终,他就像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王一样,就那么睥睨着地上的唐莞莞!
偌大的会场之内,针落可闻。
直到唐莞莞虚弱又悲凉的说出那句,霍靳北我快死了,而霍靳北则是直接回她那一句,那你就去死吧!人群才又是一阵骚动。
很快,霍靳北就冷血地吩咐手下人离开,独独留唐莞莞一人在那里。
车灯没有了,除了清冷的月光,整个小路上再也没有了半点光亮,一切的一切安静的似乎都能听到野兽嘶吼的声音。
唐莞莞就那样躺着,气息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镜头一转,天已经快要亮起,唐莞莞还如那个姿势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不远处一条毒蛇正缓缓地靠近她,就在那条毒蛇要爬到她身上时,一个穿着简朴的村民终于发现了已死过去许久的唐莞莞。
他先是走过去,唤过唐莞莞好几声她都没有反应后,才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探到她鼻翼下面,确认到她没有呼吸后,他吓得将手上的锄头一丢,朝一个方向大喊道,“死人啦!死人啦!死人啦!”
随着村民话音落下,哗地一下会堂内满室的灯光亮起。
大屏幕终于自动关闭了,可所有人的视线还是久久地停在那里,耳边回荡着的都还是霍靳北那一句,那你就去死吧。
以及唐莞莞凄楚又绝望的那一句,霍靳北,如果说我这辈子真的有什么错,那便是我不该在年少时爱上你!
是该什么样的仇恨才能让一个男人逼一个女人到这个地步?
全身的肋骨被抽光了一样,霍靳北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他忍受着胸口火辣辣又不断蔓延的疼意,眼神定定地落在母女俩的身上。
这才是他的报应对吗?
他要从这一天里开始,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了,对吗?
让唐莞莞知道这些,他能接受得住,可为什么一定非要把葡萄也算进来?
她才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啊!
何以会这么残忍?
“你告诉我,妈妈是生病死的,我相信了,爸爸,你撒谎!你撒谎!”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葡萄终是崩不住了,再懂事再乖巧也不过就是个孩子。
她气愤不已地走到霍靳北身边,“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是你把妈妈一个人扔在黑黑的地方,是你让她去死的,爸爸,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
当年,哪怕是突然让葡萄知道莞莞去世时,她都没有对霍靳北说过这几个字。
可现在……
现在,霍靳北顾不上葡萄,他满心思的就只有唐莞莞。
他歉疚地看了眼葡萄,便抬脚迈上阶梯,还没等他走过去,唐莞莞已经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莞莞,”霍靳北声音沙哑到了极致,他满眼乞求地看着她,“事情不完全是那个样子的,当初我是……”
“你别说话!”唐莞莞尖声打断她,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浓烈的仇恨,“霍靳北,你别说话!你也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