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拉蒂在高速公路上狂奔,硬顶敞篷在风声中缓缓打开,有阳光泼洒在昂热的脸上,他和路明非戴着墨镜,内置车载音响炸响起悠扬但潮流十足的歌曲。
“等你开学正式报到的那一刻,这个学期的奖学金会准时打到你的学生账户上边。”昂热将一张纸条递给了路明非,上边是他的亲笔签名,字迹相当潦草,“这个是字据。”
“哦哦,好。”路明非一把撰过,迅速塞到了自己衣兜里。
“刚刚做的很不错,简直可以说是完美,在拍卖场上的模样也让我这个老家伙也感觉心潮澎湃!”昂热看着路明非说道,在毫秒间无视野超越了前方的一辆轿跑。
“今天以后,你的名号会响亮在整个混血种社会,所有人都知道,卡塞尔学院出了一个超级王牌,他的黄金瞳里裹挟着超然绝俗的威严,让所有对视的人都能感受到煌煌天威,他们会对你保有质疑,但是大部分还是警惕,如此优秀的血裔属于卡塞尔,名字叫做路明非。”
“怎么样,会感到害怕惶惑吗?”昂热笑着问。
路明非撇过脸,毫无所谓道,“这种话校长你应该在我第一次下水面见龙王的时候就该问我了。”
“哈哈哈哈。”老家伙的笑声穿透性极强。
王牌的概念是什么?类似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号,牛吗?牛的一批。可是这个世界又不止你一个亡命之徒,这个时候,全世界的杀手每天都会惦记你的项上人头,暗戳戳的想在你大意的时候给你来上一刀。
吕布厉害吗?当然厉害,一人一马,和三兄弟真人大战几百回合不落下风。但死了就不一样了,关二哥如此英豪,从此见谁都像插标卖首之徒。
可现在他路明非怕死吗?他看着周围模糊了的场景陷入沉思,得出的结论是他怕,但不是畏惧自己的死亡。
你想想,当一个不怎么受待见的衰仔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属于他舒适的小港湾,有温柔的冷面师兄会替他做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情,豪奢的老大凯撒和师姐会教他什么叫做品味,有爱着他的女孩在清晨醒来给他一个世界上最温暖的拥抱...
可是后来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听一听衰仔的白烂话,没有腹黑师兄能反驳怼的他哑口无言,听不见师姐稀奇古怪的生日祝福,最爱的女孩也消逝在面见的最后一刻...
当你打算赌上自己的一切,就像一只干瘪的足球,欲图吐出肚子里最后一丝丝空气,你掏出了仅剩的筹码,却发现自己连下注的立场都不存在,那时候结局就和你没有任何一点关系了,你只能红着眼看着一切发生结束,却什么都做不到。
到这时你才察觉到,原来氪命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多么滑稽可笑又绝望啊。
那些曾经的温暖,都化作千年寒冰,将整个人的内心都封存起来,连带那只期盼看见希望的眼睛都给冰冻,捏在手中的细沙终究随着用力握紧而缓缓消散。
这时候的他想哭到死,可是办不到,因为属于那个路明非的眼泪早就已经流淌干了。
王座并不需要眼泪。
现在他路明非重新握住了一切,小心翼翼,像对待最珍贵的宝物一般,生怕一个用力就将这一切破坏了,那样的话他就又是一个人了。
昂热没在看路明非,缓缓说着,“你是我们唯一的,也是最强的‘S’级!也许终究会有一天你会拯救世界,那时候全世界的人都会为你鼓掌。”
路明非没有抬头,散漫地说道,“可我费半天力气幸幸苦苦拯救世界并不是为了看那些我都不认识的人为我鼓掌的。”
“如我所想,”昂热点燃了一只雪茄,白烟瞬间被拉成细线,然后飞速地在空气中消散,“那么让我们来谈一谈别的,比如我派观察员观察了你十八年,想问问你怎么看自己的人生。”
“怪不得以前我总觉得婶婶家上门抄电表的那家伙长得贼眉鼠眼,还老喜欢盯着我看,原来是这样。”路明非恍然大悟后又撇了撇嘴,半躺在放倒的座椅上继续说道。
“至于过去的十八年,大概就是……喜欢睡懒觉打游戏、没事就自己发呆、东想西想、每次去报刊亭都蹭杂志、喜欢一个人三年不敢表白那种。”
路明非竖起手臂,感受着手掌如同利刃切开撞上的空气。
“大家都觉得我衰,所以我就衰着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人没意思,可我就是这种人啊。”
昂热笑着,车在缓慢加速,“可你觉醒了,就在某一天。”
“对,就像做梦,但是总会有醒来的一天。”
路明非向着昂热竖起大拇指,声音盖过风声,“您知道的,世界上每一个小男孩都会经历一个心路历程,那就是从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特殊的一个,到最终发现自己只是沧海一粟。”
“可您对我不一样,在梦里,我总是搞砸事情,就像精心打扮的茶点牛奶被打翻。您笑着对我说,‘如果牛奶被撒了,那就证明它已经变质了’或者‘这件事你办的很坏,但我觉得你是对的’。”
“如同拧着一只普通的发条玩偶,提起他的衣领,坚定地告诉他,‘你这样的家伙注定是老大,快去努力修炼吧!’然后就头也不回的上了战场。”
“所以我一直觉得您是个优秀的教育家,盖过是个冷血的屠龙者和复仇家。”
昂热听着路明非的话,不由顿了一会,苍老的脸上僵硬的线条似乎柔软了一些,嘴角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
“校长看过《银翼杀手2049》吗?”路明非歪头问。
“恩,看过。”
“酷,”路明非喊了一声,“我以为像您这样的老头子只会喜欢看一些老旧的片子。”
“应该吧,但在学生眼中你的老校长一直都很潮。”昂热伸出一只手推了推自己的墨镜。
路明非将双手枕在脑后,“我非常喜欢里边的一个场景,就是男主经历过一切杀戮和探寻之后,再回到满载着欲望的机械都市。”
“那时候他孤身走在飘零着雨丝的铁桥上,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迷迷蒙蒙的彩光照亮他的面容。这时候巨大的joe带领着五光十色的霓虹向他跃来,和他爱人一样的面庞此刻魅惑又妖艳,向他伸出的食指仿佛是接引凡人的天柱,只要触碰就有数不清的荣耀和你想要的一切。”
“那一瞬间男主k眼神里的光泽由晦暗转为明亮,随即回归黯淡。”
“这一幕,我觉得他模仿了米开朗基罗画在教堂顶上的那幅上帝与亚当,当亚当犯下错误,在一切的尽头,还是会有上帝向他伸出手指。”
“区别就是,男主k的爱人,那个能为他给予救赎的上帝死在了沙漠里,最后的最后,伸手想要招揽他的是象征欲求和控制的魔鬼。”
“当你为了人类和真相付出一切,想拥抱你的却是魔鬼。”
路明非打开了面前的小柜,里边放满了昂热珍藏起来的昂贵雪茄,抽出一根点燃猛吸一口,却被呛的咳嗽连连。
看着夹在手中的烟卷,点燃的那一端被急速狂风吹的发亮,路明非笑了笑,“多么孤独又帅气啊,我看完的那一刻是这么想的。”
“因为每个男孩都有这梦吧?这梦里你抛开了社会关系和伦理道德,发狠骑着摩托车穿行在辽阔的公路,路旁的灯光往往刚触碰到你就被甩在后面,你在这时候领先于全世界,哪怕结局是像k一样寂寞的一个人在台阶上望雪死去,可那时候你毕竟拿枪提剑,独自上了战场。”
“这一刻大概除了死亡,应该没什么能阻挡你前进了吧。”
昂热大笑两声,“你的描述很棒,让我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确实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