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灵堂里,洛依穿上了和洛潺一样的纯黑的裙,头戴一样的乌黑鳞冠,脸蒙一样的黑色轻纱,只露出了一双泛着秋水般光华的眼睛。
但洛依的身上还多了一样东西,不该存在在她身上的东西。
一对银白色的耳坠,仍挂在她的耳垂。
洛潺轻轻把那对耳坠摘下,放在手心看了许久,本想帮洛依把它们收起来,最终还是把它们放回了洛依的手中。
洛潺一声叹息,道:“收起来吧。”
洛依低头看着那对耳坠,久久后,有一滴泪滴在了耳坠上。
抽泣着嗯了一声,收进了袖间。
洛潺又叹息摇头,道:“想想历代圣女,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并不到你结束。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后继者,那时你也成为了先代圣女,做好她们的榜样。”
洛依埋下了头,道:“是,徒儿谨记。”
曾经出现的意外,就让它归于意外。
翌日,言行在一阵喧天的锣鼓声中醒来。
当他走出房门,卫菁菁正好也走来,两人打过招呼就向外走去,偌大的万生宗此时空无一人。
走到万生宗正门外,一匹黑马栓在一侧。
卫菁菁道:“这匹马是她为你选的。”
言行走去,牵上黑马,与卫菁菁在万生宗左转,洛水祭坛人山人海,二人就站在人海外,远远看去。
五边的冰坛上,洛潺站在正中,手持一根权杖。她头上的鳞冠已经摘下,脸上的轻纱也已摘下。她的年纪必然不轻了,但从她的容颜上,却猜不出到底年岁几何。
有种饱经岁月成熟的韵味,端庄的仪态,让人无法生出亵渎之心。比洛依少了些纯净,多了些高贵之感。
锣鼓声止歇。
洛潺道:“万生宗新任圣女继任大典,现在开始。”
话落,洛潺拄着权杖,迈着端庄的步伐走下了冰坛。
而后,洛依以同样端庄的仪态缓步走上了冰坛。
一身纯黑的装束,只有裸露的双脚,裸露的双手,还有那双秋水般明亮的眼睛。
静静站定,眼睛转动,似在搜寻。当她看见了人海外牵着黑马的那个人,四目相对,流露的,都是哀伤。
忽地,洛依双手一展,一袭黑裙随之一振。
曼妙的舞姿开合。
言行的思绪回到了醉凡尘上的那夜。
一样的舞,同一个人,而现在却看不见她的脸。
这一刻开始,她已不再是她。
她完完全全的,成为了那个符号,成为了那个象征。
足尖轻点,指尖轻捻,身姿旋舞,盈盈动人。
一场正本清源的心灵洗礼,讴歌玄武神灵的无声礼赞。
只是,那层轻纱后面,是否还能有那夜一样的笑颜?
舞罢。
洛潺又拄着权杖走上了冰坛,站在了洛依身前。
洛依双膝跪冰,双手呈于额前。
洛潺收起权杖,放在了洛依双手中。
洛依站起,单手将权杖立在冰面。
权杖亦是通体漆黑,上端雕刻龟蛇相缠的玄武神像。
洛潺转身,站在洛依身旁,面向人海,道:“朝拜圣女。”
数千名万生宗弟子应声跪下,躬身一拜,齐喊道:“恭贺圣女。”
三拜礼成。
洛依道:“起。”
朝拜之礼,人海外的卫菁菁也同样跪拜,唯有言行手牵黑马站着。
而这,落入了远处程洛的眼中。
锣鼓声又起。
洛依和洛潺一同走向一架大马车,这架马车五匹纯黑色的马同拉。
当洛依走上马车,赤裸的脚尖轻点,凝出一个小小冰坛。
洛依手持权杖站在冰坛正中,洛潺稍稍站在她身后一个身位。
易沉和沈浮分列左右,站在洛依身后,冰坛之下。
每一任万生宗圣女,当她还是继任者时,就有终生随身的两大护卫。
洛依的两大护卫,正是易沉和沈浮。
万生宗圣女的护卫,无一不是同辈中的翘楚。
马车徐徐前进,百人仪仗队随后,向卫城的街道进发。
继任仪式,新任圣女需沿洛水一路向东,直到韩城的尽头,再折返,来回需十日。
这十日,除了每个夜里在固定的祠堂休息,每个白日,新任圣女都需要站在马车的冰坛上,接受两城数百万百姓的朝拜。
这也需要每一任圣女都有足够的修为,因为她们每日都有六个时辰要赤着双脚站在冰面之上,忍受刺骨寒意的同时,还需要以道法维持冰坛不化。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也是她们成为那个符号和象征后,必须要做到的事。
因为,她们要证明给两城的百姓看,她们已是玄武神灵的化身,她们有资格也有能力庇护两城的百姓。
言行牵着马,走在马车的侧方,陪着洛依走上了与洛水平行的街道。
沿途的百姓见到马车上的洛依,纷纷躬身伏地朝拜。
洛依在频频对着两侧点头示意的同时,总是在转向言行那一侧时多做停留,言行也一直在看着她。
再走不了多远,他们都将从对方的眼中消失,只余下这一段不远的路能够让他们多贪恋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