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菁菁就在言行的身后,她的眼眶已经湿润,若是可以,她多想替下马车上的姐姐。
终于到了这一段路的尽头,右转就是出城的路,言行就在这个路口停了下来。
而马车却不会因此而停留。
马蹄仍在向前,车轮也仍在向前。
当洛依再次转头向右,已看不见言行的身影,任她的双眼再多停留,仍搜寻不到。
生死的关头他们性命相依,而宿命的路却让他们走到了分叉口。只一个转头的瞬间,那个可以为她不顾一切的人就已消失在了她的眼中。
她不能回头,就算回头也看不见,身后的屏风已把他们隔开。
她甚至不能哭,用力地闭上眼睛,把将要流出的泪忍了回去。
言行站在那个路口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一群欢笑的人群中,那一个身影多么落寞。
这一段情,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他们连一声道别都做不到。
卫菁菁终于替洛依哭出了声来。
但这哭声,却被喧天的锣鼓声和欢笑声掩盖。
马车和依仗走远,朝拜的人群也依次起身,茫茫人海隔断了视线,什么都再看不见了。
只有锣鼓声,只有欢笑声,还有身后依稀的哭泣声。
言行回头看向卫菁菁,与她多么相似的脸庞啊,若真是她该多好。
言行呼了口气,道:“我该走了,希望还会有再相见的机会。”
卫菁菁仍在流泪,言行已牵着马转身走去,背向喧嚣欢庆的人群,孤独地走上了属于他的宿命之路。
萧瑟秋风起,离别人断肠。
言行并没有急着上马,也许只是不想很快的就离她很远,这里仍是她生活过的地方,仍曾有过她的痕迹。
天地萧萧,风亦萧萧。
卫菁菁跟在言行身后,只是想替她的姐姐送他一程。
离开了百姓的屋舍,离开了城镇,离开了沿途的村落,走上了南出的驿道。
悲伤挥之不去。
但不想看见的人却来了。
身后有雷鸣间歇炸响,越来越近。
一个人如闪现一般出现在了言行的身前,正是程洛。
牵着马的言行停了下来,卫菁菁快步走到两人之间。
程洛的脸上这时没有笑意,眼睛也变得很深邃,毫不避讳地直视言行同样深邃的双眼。
卫菁菁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程洛道:“我才要问二小姐和你的情郎这是要去哪里?”
卫菁菁哼了一声,道:“我和他出来散散心有什么问题吗?别忘了,只要不出玄武山,你还管不了我们。”
程洛道:“我的确有很多事管不了,我也从未管过。但二小姐这位所谓的情郎,我却不得不管,还请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人?”
卫菁菁道:“昨夜已经告诉过你了。”
程洛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且不说他昨夜就不信,今日万生宗圣女继任大典,只有言行一人没有朝拜圣女,之后一路与圣驾的马车同行,言行的眼中也一直不离洛依,洛依的眼神也频频在言行身上流连。
这些,都被程洛看在眼里。再联系到洛依曾远道苏城,可以断定言行必然不是万生宗的人。
当程洛出现,言行的目光一直没有回避他。
程洛看着言行,道:“二小姐不说,不如你自己告诉我?”
言行道:“我若不告诉你呢?”
程洛双目一凝,道:“那就休怪我不能让你再往前走一步了。”
言行轻笑一声,道:“告诉你了,就可以让我走了吗?”
程洛道:“那需要看你告诉我的是什么。”
四目相对,似有雷光和火光交汇。
言行面容坚定,铿锵有力地道:“行者,可否借一条路?”
卫菁菁惊异地看向言行,她万没想到言行竟然会当着程洛的面直接声称自己是行者。
程洛也同样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行者二字,他本以为言行是枕星河的人。震惊过后,又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止后,程洛道:“据我所知,世间没有行者。”
言行道:“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程洛眼神复杂地看着言行,道:“你应该知道,公然宣称行者会招致什么后果?”
言行道:“行者只是一个名号,背上这个名号本不该有什么后果。”
程洛道:“既然只是一个名号,为何又非要背上这个名号不可。”
言行道:“天雷宫又为何非要容不下这个名号。”
理念在碰撞。
对言行而言,行者代表的是信念。对程洛而言,行者代表的是危险。
但程洛也心知,这只是他们立场不同而已。
眼前这个人敢在他面前自称行者,程洛感到敬佩不已。
言行为了自己的信念,毫不畏死。
程洛的心中,对行者二字,并不像天雷宫普遍看待的那样视作洪水猛兽,从他听过的传说,他对行者其实是敬佩的。当然,这也与他司职司北有关。
而程洛到现在还没有动手,在言行看来,这的确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天雷宫修道者,与他或许有对话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