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行没有摘下脸上的鬼面,他的身上还有象征鬼面的灰衣,只是后背的字被揭了下来。
他的手中还有一柄在世间穿行,让各处驿站值守的天雷宫门下误以为是雷剑的剑。
当流金消玉苑清扫完毕,大堂又只剩下管事一人时,言行走了进去。
管事本低头理账,听得有人进来,正疑惑这么晚了,怎会还有人来,这很少见,因为这里的宾客都已经来过又离去,除了他们,这里通常没有别的宾客。
这么想着,抬头看去,一身鬼面装扮的言行已走到他近前。
豁然见到这么一身装扮,管事倒吸一口凉气,但他也不是完全没见过世面的人,头皮一麻,却也很快镇定下来,颤声道:“这位...客官,打...打尖还是住店?”
言行故意压低声音,道:“我要见你们的贾彰老板。”
管事道:“贾老板...此刻不在店内。”
言行道:“何在?”
管事本不想回答,但未免少生事端,还是道:“昨日已去落霞寺做客。”
言行道:“当真?”
管事在初见的惊吓之后,已经平复过来,他没有真的见过鬼面,只是听说过。眼前这人,应该就是那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鬼面。
但管事也并不惧怕,流金消玉苑是块金字招牌,得到了大秦李家的支持。他相信,就算是鬼面也不敢在这里随意杀人。
于是,管事正色道:“我无需欺瞒阁下。”
言行又道:“何时回?”
管事道:“不知,也许明日,也许还要多等几日。阁下若有急事不能等待,大可以上落霞寺与我家老板一见。”
现在上落霞寺,可以坐下来三方一起谈,倒是省去了让言行把同样的事分开来说两遍。
原本同时一见,把该说的事说完,得到了落霞寺的回复就可以离去。
但是,言行感到接下来佛城将有大事发生。
这件事就算现在知会了落霞寺也无济于事,主动权在佛零手中,他到底想做什么言行现在还拿捏不准。
唯有等佛零先发难,言行才能有应对之法,以他伪装的鬼面身份,或许能够化解。
言行这么一想后,还是先决定在流金消玉苑暂住下来,因为佛城和落霞寺的特殊,让言行对落霞寺是否会结盟不敢完全的确信,而眼下将要发生的事,或许会改变落霞寺的态度。
先静观其变,最好再能替落霞寺和佛城化解危机。
况且,他对于落霞寺和佛城的事还有太多的不了解,最好能亲眼先看一看。
打定主意后,言行道:“替我先开一间清净的客房,还有,不准对任何人提起见过我。”
言行的话也让管事松了一口气,看来,眼前这个鬼面并不是来针对贾彰的,否则,依天雷宫的行事作风,第一时间就要见到并且问罪,又如何会留下通风报信的机会。
管事道:“好,请随我来。”
说完,在身前引路,七弯八绕,把言行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
佛城的流金消玉苑不同他城,他城的流金消玉苑的客房多是两三层的阁楼,而这里不是,这里的客房都是独门独院,依着佛脚上的一片平地而建。
安排言行入住后,管事又回到了大堂,叫来一个伙计,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那伙计随后匆匆出门,又向落霞山上而去。
管事不会把鬼面登门的事传出去,但贾彰除外。
翌日。
言行早早出门,依旧是一身鬼面装束,选了个盯梢的好位置,盯住了执禁团。
确切的说,是盯住了佛零的一举一动。
即将入冬的时节,西北荒凉戈壁的佛城,清早寒意袭人。
但当天色微亮,百姓的作息也不曾延缓,随着落霞山上一声晨钟悠悠响起,劳作的人们纷纷有人拿上工具出门。
这里是片贫瘠的土地,要想维持生计,就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
千百年来,落霞寺已为佛城做好了指引,和榜样。
寂静了一夜的佛城苏醒了,唯有监察司和执禁团还在沉睡。
但也有一个例外。
一扇门被打开,随即又被掩上,一个人走了出来,在执禁团前的道场上开始吐纳和操练。
这个人,正是佛零。
他的修为能一路突破,他能成为世间各城执禁团中极少数被乾坤十鼎器重和信任的人,是有道理的。
同时,他会被监察司乃至他所执掌的执禁团所排挤,也是有原因的。
旁人跟不上他的自律和勤勉,也没有他那样的野心。
当佛零结束清早的修行,走出执禁团大门时,监察司和执禁团其余的人甚至一个也还没醒来。
当佛零走远,言行也开始了这一日的追踪。
佛零的脚步一路向西,人烟渐少,继续走,直至再看不到一户人家。
可是,没有人家,不代表一路无人,反而与佛零一样向西走去的人络绎不绝。
那些早早离开家门,手拿工具的人都在向这个方向而去。
言行一路跟到这里,前方追踪的路就不好走了,一片戈壁,不再有民舍作为遮挡掩护。
他那身鬼面的装束,莫说被佛零发觉,就是被寻常的百姓看到,恐怕也会引起小小的骚动。再小的骚动,也会引来佛零的注意。
不过,随着进入了这片无人家的戈壁,视野也变得更加良好,言行得以把追踪的距离拉远。
言行远远绕到另一侧,不止远离佛零,同样也远离那些向西的百姓。
这一片虽没有什么山势和丛林遮挡,但好在还有不少干涸的沟壑,接近一个,藏身其中,微微露出头就能保证佛零不出他的视线。
近两个时辰之后,依言行估算,约莫走了五十里。
到这里,应该是已出了佛城的边境。
前方出现了一些风化的山石,一路向西的人也分散开各自走向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