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放下!放下!不要扔,万一没有电了还要用。”
我看看那落满尘土的煤油灯,灯芯子已经发黑,灯瓶子是一个装过墨水的墨水瓶,灯盖子上有一个麻钱,是乾隆王朝的麻钱。
除了这个熏黑的麻钱,也没有什么值钱的,没有电了,可以点蜡烛呀,再说现在也没有了煤油,加油站除了柴油就是汽油,唯独没有煤油。
“狗牙子,你发什么愣,赶紧把煤油灯放下,把这些羊毛毡拿出去晒一晒。”母亲对我说。
我提着铺在土炕上的羊毛毡,开始往出走,羊毛毡上沾满了尘土。
母亲提了一个红柳木棍跟着出来,来到院边,她扯着羊毛毡的一头,我扯着羊毛毡的另一头,母亲说:“狗牙子,扯好,我要打毡了!”
母亲说着,举起手中的红柳木棍,开始往羊毛毡上打,顿时尘土飞扬。
我闭上嘴,防止尘土钻入我的嘴里,不一会我的脸上和头上落满了尘土。
二分钟后,手中的羊毛毡终于不再冒土,母亲让我去拿第二张羊毛毡,打了第二张羊毛毡,开始打第三张。
土炕总共九尺长,刚能扑三张羊毛毡。
“狗牙子,把窑洞里放着的那两张羊毛毡也拿出来晒一晒,那是我为你结婚准备的。”
我跑进窑洞,抱出了两张白羊毛毡,新的,还能够闻见羊的味道,白的如雪。
“这两张白羊毛毡,是四年前擀做的,一张花了十斤白绵羊毛,咱家没有白绵羊毛,还是从你姑父家用小米换来的。”
“两个毡匠连洗羊毛到擀毡,花了三天才做成,卖了家里一个大山羊,才给他们把工钱打发了。”
“去年翻出来,里面睡着十来个精屁眼老鼠儿子,好在老鼠没有咬,只是拉屎撒尿弄脏了,我洗了洗,还是能看出来。”
“你结婚时,就把有老鼠屎尿的这张铺在你的身底下,另一张铺在你媳妇的身地下。”
“娘也是女人,女人这一辈子不容易,十月怀胎,生一个娃娃,骨盆裂开一次,身体走一次气。”
“人活着就靠一口气,女人为了生娃娃,也就走了气,所以女人多病。”
“狗牙子,你结了婚,一定要体贴你媳妇。月经期,不要叫干重活,你一个大老爷们,就放勤快点。”
“还有,肚子有了孩子,你不要乱动,胎儿在肚子里,那样对胎儿不好。”
“这些话,娘在你结婚前必须要告诉你。”
“李家庄的那个丫头,我已经给你问好了,她爷爷说,只要丫头同意,他就同意,至于彩礼钱,就随心。”
“娘在想,虽然人家说是随心,但山里的姑娘彩礼钱都高,人家二十万,咱们就是随意,也不能太少。”
“我和你大商量了,准备端十六万正礼,立娘钱、花红线还有阔袖钱准备端两万,现在姑娘结婚都要三金,还有要给姑娘买衣服,加起来也得二十一万左右,还不包括娶人过事。”
“狗牙子,为了尽早把人家的姑娘娶进门,赚到手的钱,你得细数点花,家里最多能给你拿出来三千块钱,剩下的钱你得自己想办法。”
母亲说个不停,我听个不停,窑洞的破烂多得堆满了地,母亲就是舍不得扔。
我捡起一个破瓷缸准备扔了去,母亲说留下给鸡舀水;我拿出一个酒瓶子要扔,母亲说,留在院畔打碎了,埋在韭菜地里挡瞎瞎鼠。那瞎瞎鼠可讨厌了,总挥得吃韭菜根,就让破瓶子把那瞎种嘴刮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