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明白宁霏的意思,但还是有些犹豫:“我们知道,只是……”
“这就看父王母妃如何决定了。”宁霏说,“当然,这不是什么万无一失之计,需要冒巨大的风险,无论对于太子府还是对于皇上来说都十分危险。御林军现在已经到了太子府,没有时间慢慢商量,父王母妃请尽快决定,如果愿意一赌的话,我立刻就带殿下逃离太子府。”
当然,就算太子和太子妃不同意,她也会把谢渊渟带走。
说白了,蓝夙不是他们真正的儿子,朝堂上的权谋争斗,也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她是因为谢渊渟和太子府的关系才会站在太子府这一边,在太子府和谢渊渟之间,如果一定要做出一个选择的话,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谢渊渟。
太子妃立刻道:“我们当然愿意赌!父皇和庆王这边我们撑着,你只要保证渊渟没事就行!”
太子沉默了一下,终于也斩钉截铁地道:“你带渊渟离开,一定要安全地藏起来,我们在御林军这边尽量帮你们拖延时间。”
宁霏略松了一口气。她毕竟还是没有看错太子和太子妃,他们都不会把太子府的地位看得比谢渊渟的性命更重要。
“我们抗旨逃走,父王可以把罪名尽量推到我的头上,就说是我私自带着殿下逃跑。当然,皇上对父王的怒气肯定还是无可避免,但他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某个皇子一家独大,父王到时候一定要记得提醒这一点。这样的话,就算是抗旨之罪,父皇顾及局势,想来也不会对太子府处罚得太重。这之后我们再根据庆王的行动随机应变。”
这时,又是两个太子府的下人急匆匆地进来。
“太子殿下,太子妃,七皇孙妃,我们拦不住御林军,他们闯到太子府里面来了!”
“来不及多说了。”宁霏让执箫背起还没有醒过来的谢渊渟,飞快地道,“无论如何,父王和母妃都要把保证自己的性命安全排在第一位,该隐忍的时候就隐忍,该狠心的时候就狠心,我们之后的这段路可能无比凶险,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妃眼里含着泪水,松开了谢渊渟的衣袖,执箫带着谢渊渟,从景云院的后院院墙上翻了出去,宁霏和辛夷也紧随其后消失在墙头外面。
太子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一下情绪,和太子妃一起走到景云院外面。
领队的御林军将领上前行礼:“太子殿下,微臣奉旨带七殿下去大理寺监牢,请太子殿下送七殿下出来。”
太子一脸心焦的模样:“能不能再等一段时间?渊渟中了剧毒,性命垂危,七皇孙妃正在给他解毒,还在最关键的时候,不方便挪动。要是余毒清得差不多了,性命无碍,转到大理寺监牢那边去,就不用太医再进去来来回回地折腾。本宫和太子妃放心,你们也不用随时担心渊渟万一在大理寺监牢里有个三长两短,所有人都方便。”
御林军将领有些犹豫。建兴帝吩咐的是尽快把人带过去,但也没有限定时间,只要今天能把人送到大理寺牢房,应该就没事吧?
“要多长时间?”
“这个本宫现在也说不准。”太子模棱两可地道,“要看渊渟解毒的情况,应该要几个时辰吧。”
这所谓的“几个时辰”跨度大得很,从两个时辰到九个时辰都算是“几个时辰”。御林军将领也没法追问确切的时间,只好不说什么。
太子让人送御林军将士们先去休息等候,他自己和太子妃也跟众人一起等着,东拉西扯,时不时地做样子派人去景云院那边询问进展如何。
结果这一等,就从中午一直等到了天黑。
最后御林军将领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太子殿下,时辰实在是不早了,皇上下的旨意,我们这些当臣子的也不敢怠慢,还请太子殿下让我们带七殿下去大理寺,完成皇上吩咐的任务。如果七殿下的毒还未彻底解开,就请太医和七皇孙妃也前往大理寺,继续诊治。”
太子看看时辰,也实在没法再拖下去,带着御林军将士们去了景云院。
自然,这里只有一片人去楼空,满地都是晕过去的下人。
太子大惊:“渊渟和霏儿人呢?”
一个晕倒的下人被弄醒过来,一脸惊慌:“是七皇孙妃!她打晕了我们,带着七殿下逃走了!就在刚才!”
御林军将领一看事情大条了,立刻派人在太子府周围搜寻追捕,一边赶紧上报建兴帝。
建兴帝和预料中一样雷霆大怒,连夜就把太子叫进了皇宫,拍案怒斥。
“你们一家子到底是想干什么?啊?连着两桩大案,朕都没有给小七判任何罪名,难道没给你们时间没给你们机会,让你们去查清案情真相吗?抗旨拒捕,带罪潜逃,你们好大的胆子!”
太子埋头跪在地上:“儿臣罪该万死,是儿臣管教儿媳不严……之前刑部大牢出了那样的事,霏儿应该是太过担心渊渟的安危,所以擅自把人带走……”
建兴帝更怒,哗啦啦伸手一扫,桌上的文房四宝全部被扫落了下去,一块砚台就摔碎在太子的面前。
“刑部大牢出事是因为防守不够严密,这次大理寺朕已经亲自派了守卫过去,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们是觉得朕的下面都是一群草包废物,连区区一个人都守不住?”
太子连忙道:“儿臣不敢……”
“况且刑部大牢投毒一事到底是谁干的,现在还未查明,有没有你们所谓的危险还是两说!无论如何,朕已经明明白白下了旨,你们还敢带人逃跑,公然抗旨,是不是觉得朕的旨意是耳边风,可以不当一回事?”
太子被骂得不敢抬头:“儿臣知罪!求父皇责罚!”
建兴帝恨铁不成钢地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被气得不行。
“朕的几个皇子,本来以为只有你最知轻重明事理,没犯过什么大错,你倒好,一来就给朕来这么大的一出!抗旨之罪,不是什么小打小闹,你让朕怎么放你一马!”
太子完全是一副老老实实做小伏低的样子:“儿臣自知罪该万死,不敢求父皇轻饶,父皇该如何责罚便如何责罚。儿臣身为长子,也理应为其他皇子们做警示,让他们不敢恃宠而骄,妄尊自大,触及父皇的天威。”
最后这句话,似乎是触动了建兴帝的某一根神经,让他微微停滞了一下。刚刚的暴怒,就像是熊熊腾起的火焰突然被迎头泼了一桶冰水,一下子熄灭下去一大截。
建兴帝停顿了片刻,眉头微蹙,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像是在飞快地权衡考量着什么。太子也不出声,仍然埋头跪在地上,像是听天由命地在等着建兴帝的宣判。
建兴帝没有沉默太长时间,终于没好气地开了口。
“抗旨不遵本来是大罪,但念在你们夫妻不是主犯,对七皇孙妃有管教不严之过,可以从轻发落。从现在起,削去你的所有职权,太子府所有人在府中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准擅自踏出一步。”
这抗旨不遵的罪名直接关系的是帝王的威严,到底是轻是重,完全就是看建兴帝的一张嘴。
他想判得重,就说宁霏带谢渊渟潜逃是太子夫妻教唆,太子要为她的行为负责任,同样要定抗旨之罪;他想判得轻,就说太子夫妻不是主犯,罪名只是没有管教好儿媳,这比抗旨不遵轻了不知道多少倍。
按理来说,如果以抗旨之罪来判的话,太子至少也要被贬为庶人,甚至是监禁流放。而削权禁足,只是皇帝对于皇子最普通的处罚形式之一,能判成这样,已经算是很大程度上放了水了。
当然,起决定因素的,就是太子最后那句“恃宠而骄,妄尊自大,触及天威”提醒了建兴帝。
建兴帝担心太子要是彻底废了,庆王的野心可能比太子更大,也比太子更不好压制。只是削权禁足的话,不至于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过段时间还可以再重新提拔太子起来。
毕竟除了太子以外,现在的皇子里面,再想栽培一个新的起来,实在是无人可以栽培,他也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太子暗暗地松了半口气。
他本来最担心的是建兴帝把他们也关进大牢,这样庆王完全可以故技重施,趁他们在大牢里的时候对他们下手。只是禁足在太子府的话,还稍好一些,太子府地广人多,也有他们自己的府兵,暗杀总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削权禁足,明面上一般也就意味着一个皇子的败局已定,前面的睿王和益王都是如此。
现在夺嫡的局势已经明朗化,庆王成为最后的赢家,接下来就等着庆王的动作了。
真正凶险的道路,才刚刚从前方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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