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无事喽！”

一个水手爬到方家大船最高的桅杆上，大喊一声，点起一挂鞭炮，然后叼着香利落爬下桅杆。

鞭炮爆炸声中，大红的彩纸落在甲板上，方国珍方国珉以及方家一众管事见到此情景，无不会心大笑。

方阿娇和一众女水手站在船舱里看着这一幕，虽然作为女子在祭船时不能到甲板上去，但大家也都是兴高采烈，不时和身边人说笑几句，或是指着远方哪个管事议论，多半是些半年不见谁谁又见富态了，上次回庆元听说哪位管事的老婆将要分娩正催他赶回去，哪位管事的船队走了新航路赚了一大笔等方家集团内部的事物。之后话题又难免转到自己家里去，女水手们许多也是成了家的，出来几个月不见丈夫孩子，心中自也挂念。

海上水手，常年独来独往，出海的日子里，所交往的也就是同船的人，能在洋面上遇到如此多朋友熟人实属不易，加之归家在即，女水手中间的气息总是欢快的。

白鹏飞站在女水手间，好奇的看着甲板上的活动。此时做的并不是正式的祭船，而是一种叫做“祭水洋”的祭礼。船民认为每艘船都有船龙王，可以保佑船只在海上平安无事，所以每当有机会就要祭拜，包括各种仪式，还要请水手一起吃一顿好饭菜。

白鹏飞听方阿娇说这种祭典在渔民间每半个月就要进行一次，而对于上岸休整不易的船民来说，则只能选择在补给间歇祭拜一下。这次船队大集合，所以方国珍决定就在临安外海的安全位置祭拜水洋。

此时方国珍宣布典礼开始，便领头带着方家管事们去船头请船龙爷，又到船舱里去请小老爷。

方阿娇对白鹏飞说道：“如果是运过宝贝的船，就会留下小老爷，为了让他们不在海上闹事，照例在水洋的时候要请他们吃一顿酒的。”

“宝贝？”

方阿娇看看周围，好像真怕小老爷听到一般，见方国珍他们走远才小声在白鹏飞耳边说：“就是死人。”

她补充道：“我们如果在船上有死人，是一定要把他们送上岸安葬的，即使没有办法送人上岸，也要拿木头代替尸体送到岸上安葬，不然他们的怨气便会一直跟着船只，不肯离开。做下许多坏事来，行船便危险了。”

白鹏飞了然的点头。

他知道这大概是水手们长期形成的安慰自己的办法，毕竟海上人能待的空间就只有一艘小船而已，如果船上死过人，即使再胆大的人，长期待在死过人的地方，也难免害怕，所以祖祖辈辈流传下来了这么一种风俗给自己宽心。

看看众管事们谨慎的神情，白鹏飞心想方国珍的船队里大概每艘船都运过死人。他还以为这些人在海上杀人后直接丢到海里就完了，没想到人家还有一套规矩即使是丢到海里的人，到靠岸时也要搞个木头代替他们扛上山去埋葬。

白鹏飞发现今天方阿娇兴致似乎有些低落，不知她是不是还在担心回庆元后的情况。

典礼进行到一半时，看见大家注意力都在方国珍那里，他正想问问方阿娇是否不开心，却方阿娇突然碰了碰他，示意他跟她走。

白鹏飞不知她要做什么，跟着方阿娇一路往船舱下面走去。

很快两人来到了跳板边，方阿娇从跳板走下，上了一艘小趸船，白鹏飞也跟着上去。

方阿娇让船上的水手摇橹，将两人送到了一艘小货船边。

白鹏飞见这里已经是船队的边缘，船上已经有了一群女水手在操帆，为首的正是方阿娇手下的管事杜娘子。

上船之后，他愕然看见了杜妙隆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白鹏飞心中想到了什么，惊讶的看向方阿娇。

方阿娇嫣然一笑，“现在大家各家船只都在祭水洋，一时没人追的上我们，我就这时候送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