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张家人奇怪的发现白先生怎么看着有点发虚,而白先生的浑家虽然脸上依旧灰扑扑的,但那双大眼睛却是打从里头透出神采来,像是比昨天精神了许多。
白鹏飞自然是不会承认的,他才十七八岁,棒小伙儿一枚,折腾一晚上算什么?不过早上的拳法和早功没练,咳咳,那是昨天赶路太累,睡过头了没起来,年轻人睡眠质量好嘛。
今天是张文辉的六十大寿,白鹏飞走出房门时院子里已经坐了不少客人,张四金的几个大一点的孩子跑来跑去的招待来客,张四金带着不能招待客人的小孩在家门口扫洒清洁,他的老婆张氏则在厨房准备饭食招待来贺寿的乡亲。
走过堂屋,几个来的早的客人正在小声夸奖着张文辉手面阔绰,见到白鹏飞和杜妙隆出来,认出了他们是昨天来说书的先生,连忙热情招呼,白鹏飞也是一一回礼。
他偷偷看了一眼张文辉准备的桌子,发现桌上都摆好了压桌的冷盘和干果,这在前世不算什么,但在大申生活这么久,白鹏飞知道这时人的消费水平,这年头的蜜饯点心对于能看得起戏的中上流阶级不算什么但对这些普通农民来说,只要是带甜味的东西,那都是逢年过节才吃得起的,张文辉家里买了这么多点心来招待乡亲,摆在桌上任人取用,确实是很下本钱做寿了。
白鹏飞和杜妙隆走到张家的厨房时张文辉已经在那里等他们,一见他们便热气招呼两人吃饭,吃过一顿庄户人家难得奢侈在早上煮的干饭,张文辉询问白鹏飞道:“白先生可准备好今天说的书了?”
经过这几天的演出,白鹏飞算是找回了点感觉,起码恢复了前世鼎盛时期的说书水平,面对农村做寿这种几十人的小场面完全没压力。
他闻言点点头,正想跟张文辉介绍自己今天要使的段子时,就见张文辉的一个十几岁的孙子跑进房里来道:“阿祖,张狗儿他们家的人来了。”
张文辉闻言脸上笑容一僵,站起身来道:“我去迎个客人,去去就来。”说完便匆匆出去了。
白鹏飞和杜妙隆对视一眼,也都站起来,追着张文辉出去。
来到张家场院里,就见院中站着六七个华服锦袍的人,有老有少,像是一家子,为首说话的是个带着文士巾的中年人。
只见他满脸油滑的笑容,一见面便拉着张文辉的手道:“张四叔,六六儿给你拜寿来了。”
他说罢递上一盒礼物,张文辉脸上毫无笑容,张四金连忙将礼物接过,迎几人到堂上去坐。
张六六一来就成了全场的焦点,许多原本坐着的人都来和张六六打招呼,甚至张家村的保正都跑着上前,向张六六一家人问好。
白鹏飞和杜妙隆听了半天,终于明白这张六六原来是县里管钱谷的吏员,怪不得村里人需要如此巴结。
而张六六带来的一人里,分别他的两个姐姐姐夫,一个在城里学吏员的小弟,还有老爹张狗儿,另外还有两个仆人。
张家人被张四金引到正堂的主桌上,张六六一坐下便看看四周,道:“我小时还在这堂屋里玩过呢,而今也老旧了。”
他指头敲敲桌沿道:“这杉木做的房梁就是容易老旧,前年我给我家爹爹起堂屋,请来的木匠是南京的,人家说了,做房梁,要想长久,不能用杉木,就得用榆木。这木材咱们南边不产呀,哎呀,从北边运来,可是费了工夫。我定的木头一到,哎,县里吴都头听说了,要去四根修花厅,管刑名的刘师爷也来要三根,便是县里的县丞也说想买一些去修个接官亭子,啧啧,我就这么点木材,东送西送,好悬自己家修房子都不够用哩。”
白鹏飞和杜妙隆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想笑,这货哪是拜寿,这是炫富来了。
众乡亲听说张六六在县里公干,接触的不是县丞就是都头师爷,却都忍不住羡慕,一时间没人关心张文辉的大寿,都围着张六六听他讲县里的新鲜事情。
张狗儿凭着儿子出息了成为了张家村的大户,众人都来吹捧,他的心里自然十分自得。可张文辉仗着自己读过几本书,又是世代的富户,一直瞧不起他。这便让张狗儿对他十分不满。
而且张狗儿是贫农出身,大字不识,虽然有钱,但在张文辉面前却也总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这让他十分厌恶,更加使的他想要让张文辉吃瘪才能解去这种感觉,一来二去,他就和张文辉杠上了。
今天张六六带着他们来,就是特意要显摆一番,气张文辉来让父亲张狗儿开心的。
见到众人都夸奖自己儿子,张狗儿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要谦虚,大手一摆道:“甚榆木,也便是个木头罢了,但比这杉木还是强的多了。强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