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玙跟蓟国公的对话,十分简短。
他们不过用了寥寥数语,便决定了姜夫人静养的事情。
“家中事物,我不放心别人来处理。你也长大了,就帮着管家吧。”蓟国公对旬玙说。
旬玙没有拒绝,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蓟国公欣慰的对她笑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玙儿,真的长大了。换做是从前的你,定是要与我耍赖,不肯接这活的。”
旬玙第一反应竟是想要躲开,但是她硬生生忍耐住了,如果现在躲开,那是摆明了告诉蓟国公她有问题。
在调查出事情的真相之前,旬玙绝对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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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后,安阳城的百姓们都开始议论起了一件事儿。
那便是几天后,萧雯雯和许沛秋后问斩的事儿。
百姓啊,就是这样。只要不是落在自己的头上,他们就总有精神去听去看去议论。
不管那件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尤其是大安已经安稳了许多年,哪怕知道前两年边境有异族压境,打了好几年的仗,但在大多数人的心里,边境死的那些人也不过只是一个数字罢了。
今天死了三百人,明天被俘了五十人,大部分的百姓都还是安安稳稳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像是砍头杀人这种事,他们是真的没见过。
也许血液是刻在人内心深处的遗传,对于充满野性的东西,许多时候崇尚会大于恐惧。
譬如说,现在围在午门口,等着看刽子手杀人的这些黎民百姓。
有的人手上甚至还提着她刚买的鱼肉蔬菜,而有的人则从家里带了捧瓜子。
旬玙没有去看,她不喜欢看见这种血腥的场面,哪怕知道她跟萧雯雯之间也许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地步了,但她还是无法接受亲眼看人赴死的情景。
刚过正午,午门传来了消息,死囚许沛与死囚萧氏均已伏法,宏正帝特许两家前去收尸。
旬玙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书,眼神放空的看着外面的树。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有听见。
报信的人还要再说,却被银绣给截住了,银绣随手给了他一些碎银,然后将他打发走。
等再回头看旬玙的时候,眼中有着化不开的担心。
“姑娘……”她忧心忡忡地喊道。
旬玙被她喊回了神:“我没事。”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宋嬷嬷那边怎么说?”
说道正事,银绣也只好正色配合:“已经有眉目了,夫人发病那天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姑娘遇袭的第二天,有下人在怀重院看到了东洲。”
“东洲?”旬玙有些出乎意料,“范琪君的小厮?”
“是。”银绣道。
“我竟是没想到他。”旬玙喃喃道,然后她又问:“东洲是我们府上的人吗?”
没想到银绣还是点头:“是,按府上的名册,两年前便来了府上,一直在侧院打扫值守,范公子来了后住进了侧院,便直接选了他当小厮,没有再挑。”
“这么巧?偏生是他一直守着侧院,偏生范琪君就住进了侧院,还偏就选了他当小厮。他还偏偏就能在出事的第二天,跑到怀重院去。”旬玙似笑非笑道。
“姑娘是觉得……”银绣见她语气奇怪,揣摩道,“这不是巧合?”
旬玙合上手上那本一直没怎么看进去的书,对银绣说:“你知道吗?我一直相信没有什么巧合,成片的巧合那就是蓄谋已久。”
“没想到,这偌大的蓟国公府竟然早就被人盯上了。”
银绣说:“那要不要我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
旬玙摇摇头:“不用。”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银绣,“这家中的外人又何止他一个,怎么抓都是抓不完的。”
“那这样放着他,岂不是会更加危险?姑娘,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银绣不赞同地看着旬玙。
旬玙却说:“我只说不抓他,没说不弄他。”
银绣这就有点听不懂了。
“他这把刀,用好了就可以为我所用。留着他,用他将一把范琪君。”
银绣听她又突然说起范琪君,不明所以:“姑娘是说,他背后的人就是范公子?”
旬玙:“八九不离十吧。”
银绣:“那姑娘准备怎么做?”
旬玙:“还没想好。”
银绣一下楞在原地:“还、还没想好?”那方才说的那么信誓旦旦的?
旬玙耸耸肩,一派无赖的样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然后她就继续翻开了她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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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数月,离京远赴山河城的宁尧也终于回来了。
这一趟出去,再见到哥哥的时候,宁婉月竟然发觉宁尧变得沉稳多了。
她见到哥哥站在厅堂里等她,远远望过去,竟像是看见了一座屹立已久的山脉,沉稳坚定。
“哥哥……”宁婉月有些迟疑地喊道,她一时有些不太敢认。
前面背对着她的身影却应声转过来,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对着她笑了起来:“婉月,我回来了。”
宁婉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兄妹二人长相随母,自幼五官姣好。
她是女儿家倒也不错,可原先的兄长却因着这副脸蛋,看上去总少了些男子的气魄。旁人说的好听点,说他面若好女,说的难听的便喊他油头粉面,为此宁尧跟不少人起过了冲突。
可现在一看,明明还是那张脸,一眼望过去竟然只能觉得是英俊,再也见不到当初的女相。
哥哥这一趟出门,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