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胤对裴榕的话将信将疑,一方面认为是他太过夸张,一方面又觉得似乎所有人对沈莙的态度都十分诡异。
“榕哥,这个沈莙到底是什么身份来的,若只是瑞王的相好,没道理南诏王会叫她舒舒服服地住在府上啊?”
裴胤成功地让裴榕的脚步为他这句话打了停,只见后者转过头看了一眼精致华贵的镜花台,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
“若是能叫楚鄢替你效力,做你的军师,你想不想?”
裴胤瞪大了眼睛,觉得这个问题丝毫没有犹豫细想的必要,只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无比热忱,
“自然是想的,做梦都想!”
“即便楚鄢和你瞧不上的沈莙要好?”
裴胤被他问得一愣,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
“楚先生胸中有大才,我虽不知道他为什么偏和那个女人要好,可是这不足以影响他出众的才能。我虽瞧不上那女人,但也不至于连累到我对于楚先生的看法,兴许他胸襟要比咱们这些人宽广些才不会心生鄙夷也未可知。”
裴榕撇嘴道:
“那不就结了,姬桓同你亦是一样的想法。”
说罢,也不再逗留,依旧拔腿往前走。
裴胤被他的几句话绕晕了,什么意思,难不成榕哥是在暗指沈莙对南诏王来说就和楚鄢于自己是一样的存在?
他快步追上前去,不依不饶皱眉问道:
“你怎能拿那女人和楚先生做比较?”
裴胤的语气有些愤愤不平,像是觉得裴榕方才话里的意思是对楚鄢极大的羞辱,因此他必须打抱不平似的。
不想后者对他的愤怒不以为然,反倒勾起唇角笑了,
“你不用觉得这是在侮辱楚鄢,下回你当着他的面儿将他和沈莙并说试试,他若有半分不悦我便将头割下来给你耍耍。就连他自己都不觉得这是一种羞辱,你又操个什么闲心。更何况如今你还没的机会见识沈莙的本事,日后你会明白,和楚鄢相比,沈莙对姬桓要有用得多。楚鄢城府太深,心眼太多,想要强行驾驭他只怕一不留神就会绊个大跟头,姬桓如今的实力也不需要这么精明的下属来帮衬。沈莙就恰到好处了,楚鄢身上你最看重的军事才能她抵得七分,而且心思也还容易猜,没什么恶毒的心眼,更适合利用。再来楚鄢不动声色装腔作势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你逮不住他的弱点,沈莙则不然,她的罩门太容易找到了,一个姬浔,一个沈菱,甚至楚鄢,随便拿捏一个都可能让她妥协。”
加上今日裴胤统共只见过沈莙两回,对这个人的了解大都通过楚鄢和裴榕的三言两语,且他心中对她有偏见,因此也不愿认真对待裴榕的这番形容。
“一个女人而已,能有什么军事才能,榕哥还是太危言耸听了些。”
裴榕知道裴胤的性子,也没想过一下子让他明白一切,他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
“方才姬桓说要北堂家的小姐接来云南郡,你思忖着会不会是北堂瑛?”
裴胤听他这样一问,难得的有些犹豫,沉默了半晌才闷闷道:
“不知道,总归我已经两年没有见过她了。”
裴榕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着劝道:
“你也不要怨家中长辈,他们与我们不一样,凡事总要考虑得周全才能拉拔起这个大家族,北堂瑛的身份着实特殊了些,当年她和姬家那位……不说也罢。”
裴榕原本想要好好劝慰一番的,可是话都到了嘴边,却看到前头几个丫鬟结伴走过,登时就清醒了,这里是南诏王府,有些事在整个南方都是禁忌,‘姬家小公子’更是姬桓的逆鳞,谁触谁倒霉。
他的话戛然而止,裴胤也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再开口,只是心里还有疑惑,从前裴榕一直尊称姬桓‘王爷’,怎么到如今人前倒是客气,人后却是一口一个‘姬桓’地直呼其名呢?
镜花台散开之后,自然分成了三拨,裴家兄弟这里到底知情不多,因此讨论的也只是些皮毛。姬桓与陆铎是在他们之前走的,两人身边簇拥的下人早已被姬桓喝退。王府西面有一处园子名唤‘翠屏园’,他们二人便坐在园子正中的凉亭里说话。
“王爷果真被楚鄢说服了?”
陆铎沉声先问出了口,在昏暗的天色下他的轮廓被隐藏,因此无法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姬桓盯着亭下一株新开的白菊,用手扣击着身旁的石桌,
“他的话每一句都挑不出错处,可是要叫我相信他,这却是不能的。戒严继续,搜人的事暂且缓缓,楚鄢说的也有些道理,我可不想满大街都是些与我有几分相似的画像。你去安排,叫底下的人轮流巡街,盯死每一丝风吹草动,他要是忍住了不在动手脚便罢,若是忍不住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另叫月兮并杜承往扬州去一趟,确保万无一失。”
陆铎低声应了‘是’,情绪倒没什么波动,对姬桓的安排无动于衷,好似一切都与他没什么干系一般。
姬桓显然对他的反应不满,皱眉道:
“你倒是冷静得下来,沈莙喜欢姬浔,而姬浔很快就要和她‘相见’了,对此你就不曾烦躁?”
陆铎低下头,万般情绪都敛入眼帘,等再抬起头时已是平静无波了。
“没什么可烦躁的,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姬桓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看不透陆铎了,还是说感情之事就是这样没有套路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