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金陵城西,高陵卫驻地。
“太医,我家公子没事吧?”见张太医握着夏杰的手腕,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刀疤汉心头一紧,忍不住问道。
那年约半百、童颜鹤发的张太医,横了眼手足无措的刀疤汉,踱步到桌边,取出一张纸笺,在上面写了起来,吹干墨迹,递给刀疤汉道:
“按照这个方子,自去药铺抓药,一二日必定药到病除!”
“至于耳根处的烫伤,用老夫特制的清凉膏,涂抹几日有好了。”
将一个淡绿色瓷瓶递给刀疤汉后,张太医背起药箱,头也不回的离去了,他还要给太上皇煎药呢,若不是夏守忠指定让他过来,他才不会来丘八污秽之地!
刀疤汉低头看了眼药方,可他斗大的字不认得几个,抬头问道:“太医,这清凉膏一天涂抹多少次?······”
刀疤汉抬眼望去,屋里早没了张太医的身影。
心里暗骂一句:“势利眼!”,他就揭开瓶盖,小心翼翼地给夏杰涂抹起来,没一会儿功夫,刀疤汉的鼻尖汗珠隐现,这种细致活真不是他一个,拿刀把子的粗汉能干的。
也不知道怎么地,自从夏刚的夫人贾枚(荣国公贾代善的庶女)三年前病逝后,他就把府里的丫鬟、婆子的卖身契给了她们,只身带着才九岁的夏杰,搬到金陵卫驻地生活。
那日,夏杰虽一枪将倭寇小头目毙命,但是,他的枪也突然炸膛了,将右耳划了一个口子,被震晕了过去,刀疤汉在一旁怎么叫,都叫不醒他。
火绳枪接连炸膛,士兵们心生恐惧,纷纷将火绳枪丢弃在地,往金陵城方向溃败。
他们此举让群龙无首的倭寇,士气大增,在几个小头目的带领下,发起了冲锋。
刀疤汉大急,也顾不上许多了,将夏杰的身体横趴在马背上,顷刻绝尘而去。
好在,有夏杰率军阻击倭寇,给太上皇一行人逃跑进金陵城,争取了时间,在金陵守军的接应下,太上皇总算脱离了险境。
金陵行宫建在钟山西麓,恐怕已经遭受了倭寇的洗劫,此刻,太上皇一行人是回不去了,南京皇宫又久没修缮,住不了人,
作为太上皇的奶兄弟,金陵省体仁院总裁(又名金陵省学政)——甄应嘉,就将自己家的宅子让了出来,恭迎圣驾。
夏守忠将太医熬好的草药,自己用汤匙尝了尝,等了盏茶功夫,没见什么不良反应,这才小心翼翼地给太上皇喂下。
太上皇接过热毛巾擦了擦嘴上的残渣,道:
“前日,那个在金陵城外阻击倭寇的少年,果真是夏刚的儿子?”
夏守忠躬身接过毛巾,道:
“回太上皇,奴婢昨日已经让锦衣卫核实过了,那孩子确是高陵卫指挥使佥事夏刚的儿子,今年才满十二岁!”
“他的祖父是夏德,原是高陵卫指挥使。”
说着,夏守忠将毛巾递给了他的干儿子——李尽忠,一边道:
“唉,这孩子,前三年死了娘,而今,他爹又战死在了钟山,现在虽是在高陵卫驻地养伤,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赶出来。”
太上皇听了,猛地坐了起来,大怒道:
“混账!”
“朕看谁敢!朕······”
“咳咳·····咳咳······”
说着,太上皇一手支撑着单薄的身子,一手抚着前胸,剧烈地咳嗽起来,夏守忠连忙走了上来,让太上皇靠着自己的身上,轻抚他的胸腹,帮太上皇顺气。
太上皇气息平稳了之后,夏守忠这才劝道:
“太上皇,您可爱惜些自己吧,在寿康宫将养了大半年,身子才好些,太医说您不能动怒,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太上皇面上有些病态的酡红,笑骂道:
“朕还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