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生坐在戏院里听曲,吃完果仁,已经夕阳迟暮,时候到了,也该回去办正事了。
回到敛尸庄,倚门苦等,等到掌灯,也没有尸身拉过来。
好嘛,又是不干活的一晚。
张长生合上敛尸庄的门,关了窗户,转身蹲到墙角那搭了半边的锅灶。
前段时间他可是跟殡葬司的吏卒递了条子,他想在敛尸庄里砌个锅灶,前天准了,他买了砖石和泥沙埋头苦干。
铺开衬布,扎紧绑腿,搅合泥沙,反正晚上没尸身来,趁着机会把锅台给砌好吧。
谁曾想,他还没下手,有人敲门,门外响起一声急切的女人叫喊:
“掌柜你在里面!开门,开门,有狂徒要掳了我去发卖,求您可怜我!”
张长生听到呼唤,神色变得紧张。
语气焦急,呼喘出气,听着不像是装的,但真要有心诓人也不是没办法。
他蹑手蹑脚踱步门内,悄悄掀开窗户缝隙向外偷瞄,门外的确是个女子。
此女子一身暗绣团花纹的夜行黑裳,傲人身材遮盖不住,黑裳下凝脂玉肤盈盈泛白,脸上蒙着一层黑色脸巾。
张长生隔着缝隙窥见容貌,门外女子婀娜绰约,脸盘虽然被挡严实了,却更显得稀奇。
花容月貌玲珑骨,玉为胎质霞生光。
要是换个好色之徒,肯定要给她开门。
但是,不凑巧,她碰见了张长生。
张长生明白石榴裙下无冤魂,那美色下夹杂着泣血尖刀。
言多必失,原因唯一。
张长生也是个好色狂徒,他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身皮,那门外女子他再熟悉不过了。
哪里见过?
那个拾尸体毛暖领,被人割了脖颈皮的四号敛尸匠,就是门外女子杀的,皮影戏里一清二楚。
是的,现在门口敲门的,就是京城二十桩割皮案的贼人,刮皮客。
“掌柜救我啊,求求你了!”
门外刮皮客佯装成弱女子叩门。
张长生大气不出脚下颤抖。
敛尸庄里的灯盏烛台可还点着呢,谁都知道铺子里有人,但这次他只能硬着头皮装死人。
乱世保全自身才重要,这人不可能想到自己不帮忙是由于认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门外刮皮客又敲门喊了几句,没见门打开,却忽然听到街巷响起刀鞘鞋履摩擦声。
张长生心中一喜,幸亏夜晚巡街的衙役来了。
果然,那刮皮客闻声有官家人来了,纵身跃上房檐,似乎是怕被发现。
张长生听见街道捕快匆匆走过,那刮皮客不见了身影,方才沉下悬着的心,脸色轻松下来。
敛尸庄里从头到尾紧闭门户,那刮皮客不进屋,就剥不了他的人皮。
但是,张长生却突然听见身后冷炕阴森森传出娇滴妩媚的女子声音,如杜鹃泣血,道:
“相公,为何拒奴家于门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