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生不等俩老头子拒绝,把枣花糕塞到他们手里,一方面是想让他们尝尝枣花糕,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堵他们的嘴。
老年人年纪大了就容易絮叨,他只要见了这俩老哥哥,肯定被他们一顿催生,言外之意是该娶媳妇了。
“小二,今天怎么没见陈六啊?”
张长生心说,陈六死了怎么也有十天半月了,世塘戏院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旁的跑堂账房什么的跟陈六只是同工之谊,确实不会多关心他,可崇班主却是个仁厚的,自家伙计都快失踪一个月了,怎么说也该过问过问吧。
他今天来,就是为了探探世塘戏院的情况,顺便看看楼玉容最近的动态。
跑堂的听见陈六的名字,眉头略微皱起:“哎呦,十四爷,您来得可真不凑巧,陈六早些天就没了。”
“没了?好好的大活人也不能说没就没吧?”
“是啊,我们也奇怪呢。”
“账房先生说陈六前半个月就告了假,还以为是家里有事,结果几天前殡葬司的人通知了班主,说让他去殡葬司拉尸体。”
“到底还是班主心肠好,自费给买了棺材,让人把陈六拉去他家祖坟给埋了。”
跑堂小哥说完,张长生心里略略清楚了一点,随口又问道:“你们崇班主就没有查查是谁弄死了他。”
“我们班主是人又不是青天老爷,陈六无父无母,爷奶也没了,他死了原不应该他做主,只是念在伙计一场才发了善心。”
“再说了,陈六以前就喜欢吃喝嫖赌,或许是借的印子钱没钱还,让仇家找上门打死了吧。”
“爷,您别看我面生,但我比陈六可勤快多了,您要是需要什么,就尽管招呼着,保管您满意。”
事已至此,张长生也没什么好问的了,照他说,崇武斌对陈六仁至义尽了。
他低头喝茶时,戏楼敲锣打鼓,好戏开唱。
一听见这妩媚旖旎的声音,不看脸都知道是楼玉容,这跑堂伙计在一旁介绍道:
“十二爷,十三爷,十四爷,楼娘子可是世塘戏院的红角儿,今儿演的是牛郎和织女的《鹊桥相会》,新排的曲子,可好听了。”
张长生心说楼玉容这次不知道杀的是谁,但根据唐岭乡的秦玉卿尸体看,大概率是严贵妃,这次不得逞肯定会有下次,只是,是什么时候他就不知道了。
《鹊桥相会》本就是根据自古以来的民间传说改编,普罗大众看的东西,多少都得接地气,饰演牛郎的江留卿,一举一动都透着憨厚,惹得底下看客哄堂大笑,接连叫好。
但是,在热闹叫好声中,却有一个小老太太,跟周围的人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她穿着老色万福纹的大褂,褂下还有一条深蓝马面裙,发如银雪的额头带着抹额,红着鼻子,皱眉咧嘴流眼泪,那泪流都快把手巾全打湿了,就好像是把哭凝固在了脸上。
哎,稀奇,稀奇,别的看客都在笑,怎么就你一个人伤心死,要说鹊桥相会也不是苦情戏,最后结局都是大团圆,怎么你这老太太还哭上了。
张长生不解,但也不会主动去关心,这老太听完曲,跑堂伙计拿着铜盘讨赏,她给了一锭碎银子,站起身离开。
老太太走到戏院楼下,在旁边的面馆里吃了一碗炸酱面,往胡同里一闪就没了影子,她在胡同里左拐右拐,刚准备出胡同又被人拉了回来。
一帮半大乞丐拿着破碗,叮铃桄榔敲来敲去围着老太转个没完,看明白了,这是乞丐抢劫来了。
但是,乞丐们正想扑过去搜她的腰包时,突然有人咧着嘴哭起来,哭得眼泪花花的,眼睛睁都睁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