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恶臭,黏腻……昭狱里堪比炼狱,怪不得百姓官宦对此避之不及。
两侧监牢里多是被关押的囚犯,一个个哭天抹泪喊冤泣血,行刑的地方嘶吼声震天响,血腥味儿熏得人恶心。
他目光在昭狱里不断浏览,终于在最深处找到一间单独的牢房。
这牢房里打扫得还算干净,稻草铺成一张床,中间坐着小方桌,人背对着牢门,头发因为长时间不梳理变得又油又乱,身上黑灰袄子脏得泛光。
“海大人?”
张长生事先用易容术敛去容貌,他现在只是一个海睿不认识的陌生人。
牢里那人缓缓转头,抄着虚弱的声音问道:
“你是何人?”
“为何来此!”
张长生看向他手边的饭食,已经凉透了还没吃,怪不得那么虚弱!
不过,海睿吃不吃东西,跟他可没什么关系,甚至说他死在牢里跟他关系也不大,他的敛尸庄该悠闲还是会悠闲。
他来找海睿,是因为嘉善公主和裕王。
前天微服私访时,他们曾经在路上发过几回牢骚,靖皇气急攻心在寝殿呕血数次,严贵妃又不知道进了什么丹药给他,这半个月吃丹,病地更是糊糊涂涂。
让陈洪把海睿抓起来后就没了下文,要说杀,恐怕当晚审问刺客嫌疑人时就给斩了,可若说不杀,你关着他不放又有什么意思呢,到了现在,已经数月过去了,海睿仍然在牢里关着。
他们怕的不是靖皇杀人,而是有些人趁着靖皇糊涂了,就擅作主张把海睿给解决了!
昭狱是什么地方,想神不知鬼不觉病死个人还不是轻轻松松,若是一般的官,在昭狱里关到死他们姐弟都不会看一眼。
可这人是海睿!
他在朝中颇有贤名,在任上的时候就有百姓称呼为“海青天”,擢升京官以来,先后在督察院、兵部、户部都担过差遣,民间风评不差,是个忠臣也是个人才。
裕王想着,要是这样的人死了,是大端的损失。
海睿性格颇为执拗,刚正不阿过头了,嘉善公主猜测,靖皇晾着他不杀,是因为顾及海青天的贤名,他面对的是前朝老皇帝同样的困局——明君诅咒!
忠臣一旦面刺为君者,皇帝稍微有点脑子,都能想到这忠臣绝不能杀,你要是把劝谏的忠臣给杀了,那相当于告诉全天下你是昏庸之君,民心尽失不说,他日史书上也不会太好看。
可若是不杀,忠臣面刺欺君又属于僭越皇权,不杀的话,相当于告诉群臣百官,只要是处于公心,你们也可以这样跟朕闹,这样一来,皇权就会因为公心受到掣肘,极难处理。
靖皇最喜欢演爱民如子的明君,面对这样的困局,他放不得也杀不得,因为那句“天下人不直陛下久矣”,越想越生气竟然气得吐血了。
其实,这个局面很好解决,海睿再上一道奏疏,说自己鬼迷心窍即可,让双方都有个台阶下,裕王派了他自己的人在昭狱里多次提及这个办法……
海大人当然不愿意,能上这道治安疏,就已经想过自己的下场,直言死得其所。
裕王和嘉善头疼得不行,被他这么一提,张长生也好奇起来,这才有了今夜的昭狱寻访。
“又是裕王派来劝我的吧?你们何苦白费口舌,我海某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张长生笑笑,还真是个掘人,他手稍微一推,牢门咔哒打开。
“你……你到底是谁?这锁怎么可能被轻易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