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玦将云游雨施图展于桌上,听闻司马赋及言语,手上动作一顿。
他现在身领京机厂厂主一职,秦昊若是召见入宫,为的也是调查昨晚昭阳殿之事。怎会平白无故跑来掩瑜阁?
“你怎知我居于此处?”
司马赋及凝眸于展开一半的画轴之上,耳畔听月玦相问,侧眸对上他双眸,“朝堂上下,无人不知。”
闻言,月玦垂眸略思,未几轻笑出声。
既是朝堂上下无人不知,定是秦昊于早朝之上大昭天下——此一步棋,可谓走的好。
一来此事必会传入东景,一个质子在西风却能入居皇宫,定会被东景国人认为他叛东景而归顺西风。纵有一日他能身出囹圄归回东景,也必被当作叛国之贼,遭受万人唾弃——可谓断了他的后路。
二来西风朝臣万民尽知他居于皇宫,纵是他不受西风之职,亦会被认作秦昊之人——可谓逼他踏上不归前程。
吟吟轻笑落入司马赋及耳中,他知晓月玦心中所想何事。今日早朝之上秦昊方宣此事,便惹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月玦回不去了——除非金戈铁马,踏血而归。
“大将军来的正是时候,玦苦寻已久的云游雨施图竟在掩瑜阁中,千道子的真迹,可是千金难得一观。”
吟笑声止,月玦若无其事将手中画轴徐徐展开,司马凝目于宣,良久沉沉言道:“我当是甚国色天香美人图,竟招惹的你相拥而眠,不成想竟是此画。”
听闻司马打趣,月玦坐回圆凳上,“美人倒不一定能得玦相拥而眠,惟这云游雨施,甚得我心。玦居此处离期不定,若不趁机好生欣赏一般,以后再见可便难如登天了。”
月玦声色轻缓,司马赋及闻言,却是长眉渐蹙,眼底寒意渐生。
“区区一副画便令你痴迷至此,莫不是居金屋,睡玉榻,乐不思蜀了?你可知这掩瑜阁,是处什么地方?”
司马赋及言语如冰,深幽寒目压着无尽怒意,他心有千丈气,却不忍发毫厘。
月玦未曾想到自己一语竟招惹的司马赋及怒意滔天,见他握掌成拳重重抵于画卷之上,幽言轻语:“你恨铁不成钢,也尽管朝我来。松手,莫毁坏了画。”
闻言,刚硬似铁的拳握得更紧,震得最是稳固得三弯圆桌都隐隐颤动。
“掩瑜阁,是前朝琴师谢白鹤的行宫。”
良久,司马赋及收掌覆于自己膝上,喉结滑动间道出掩瑜阁渊源。
云游雨施图脱离司马赋及魔掌,月玦随即起身将其仔细收卷起来。对于所说掩瑜阁乃谢白鹤行宫之事,他昨晚对佑德说起囚鹤二字之时,便已然猜到了。
“一代名士,谢家白鹤。生前囚于后宫,胸怀经天纬地之才无处施展;死后留得污名,断袖之癖传言至今犹闻,白鹤一生,可谓掩瑜。萧家欠谢家的,如何都是偿还不清,你忍痛提及此事,是想与玦说些什么?”
司马抬眸,迎上月玦清寒澈目,“你既已知谢白鹤之事,还需我多言?”
二人冰雪对寒霜,室内沉沉一派死气,月玦起身临窗,轻启窗扇,天地皆白。
阖目启口,白气成霜:“秦昊非萧亭,我更非白鹤。仅凭掩瑜阁便想囚我,他连这般梦都不该做。赋及,你不该不信我的。”
“秦昊欲囚你,所用并非掩瑜。”司马起身,行至窗前与月玦并肩而立,“而是——她。”
扶窗之手微僵,月玦视线自天际转于司马赋及,坚硬肩甲遮去那人半张脸面,只一双眼,容纳遮天覆地雪。
“玦乃质子,赋及乃西风不败战神,秦昊困我于西风乃下下之策,自然不会用上上之计。她,可是秦昊用来囚困将军的。”
“荒谬。”
“荒谬?难道不是吗?”
司马侧眸,见月玦迎风苦笑,当即闭了轩窗,将他拉回桌边,“风重,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