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欣然为重真倒满酒,并满饮此碗。
酒碗顿在酒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两人相视,沉默稍顷,忽而大笑。
毛文龙的笑声之中,满是枭雄余韵。
重真的笑容却年轻,爽朗,大方。
“可怜并没有人在乎他的生死输赢,唯独我一人在乎,可悲他却浑然未知。我如此推心置腹,可惜他却还是不肯敞开心扉。也罢,袁帅旬日便会抵达,我便打个时间差,以养护大炮为由,让这一帅一将先进行一番赤果果的博弈吧。”
袁崇焕迟来了三天,主要是袁可立在为他的爱徒争取时间。
他麾下水师战舰加强了渤海湾出口的巡弋,袁崇焕以为自己前往皮岛的举动仍旧是个秘密,于是小心翼翼地刻意回避。
以袁可立的心思缜密和认真态度,自己的地盘里蓦然出现一艘友军水师的战舰,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
不过他的麾下事先得到了他的军令,看到了也当作没看到,使得袁崇焕陪着小心,像个贼偷一样冲出封锁,前往皮岛,试图偷人。
若是重真,如此殚精竭虑,是个美人,或者敌人,那还差不多。
至于友人,哪怕这个友人的麾下全是骄兵悍将,也不会这么做。
袁崇焕苟且着冲出渤海湾,低调地来到皮岛,等停泊在岛屿津口的时候,反而摆出了极大的阵仗,旌旗猎猎,战鼓轰隆,并且到达的时间极为突兀。
在数百关宁将士的簇拥之下,他一身便服戎装,负手缓缓步下甲板。
毛文龙带着尚可喜、耿精忠、孔有德,以及众多麾下,虽手忙脚乱,却也盛情相迎,可袁崇焕却始终虎着一张脸。
重真知道大炮的挪动殊为不易,哪怕是有了炮架,从大船之上挪到岸上来,也要颇费一番功夫。他体恤辅兵,只叫舵手将战船开到津口,他则上船检修。
还不叫四个皮岛头头里的任何一人陪同,因此袁崇焕到的时候,他刚巧不在。
这小子蔫儿坏,为了测试皮岛战船的性能,他还把船开到了海上去。
毛文龙派人去叫他的时候,只能远远地看见几片风帆。
得到手下偷偷禀报后的毛文龙,这才知道这小子的珍贵,气得直咬牙。又不能在袁崇焕面前表露出来,只好陪着笑脸,活成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最讨厌模样。
幸好事先得到了草衣卫和重真的提示,因此面对袁崇焕的提问,都老实回答。
袁崇焕气势汹汹而来,挑三拣四,却挑不出毛病来,不仅有些气结。
有心发怒,然而伸手不打笑脸人。
总不能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变个脸就把人土财主给祸祸了。
“这酒的味道咋比本帅府上的还好呢?要不这次先放过这个家伙?”袁崇焕百思不得其解,斯风老酒浇灭了他的怒火,悻悻欲走时,终于找到了答案。
然而毛文龙的三个麾下弄巧成拙,居然事先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把成筐成筐的金银,搬到了袁崇焕的破浪号座驾之上。
袁崇焕新收的几个袁氏心腹依然很憨,袁大袁二也不像跟着重真久了的袁七袁八那样,已然脱离了夯货的行列,并未及时禀报,于是他上船之后见了,立刻勃然大怒,一撩衣袍就跑下了船,去找毛文龙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