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狰狞丑陋的湖中,水雾袅袅间竟别有一番诗情画意,一派童真的少年人与沧桑的乞丐坐在湖面上,眼神各异,相互对视着。
“高姓大名?”乞丐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笑容中不见趣味:“我只是一个乞丐而已,流落凡尘,四海为家,姓名并不高大,也没什么值得提及的事情。”
祁奇闻言,不由得全身绷紧。
这些实力通天的绝世高手个个能置他于死地,越是神秘朦胧,越是让他感到危险警觉。
“少年郎倒是好戒心,年轻人能有你这般心机的着实难得一见。”乞丐笑眯眯地,随意吐出一缕白雾,雾气如剑,射在祁奇水中的倒影上,激起阵阵波澜,仿佛扰乱了那镜花水月中,一方美好世界。
祁奇的手中,一缕似有若无的金光散开,也化作雾气,在湖面上飘飘荡荡。
“这是什么手段?”祁奇浑身寒毛倒竖,触电一般炸开,脸上却浮现出笑容灿烂,纯真而充满欢喜,好似遇见多年未见的老友,心中激荡难以自持。
“敢问前辈,是这草原上何方高人。”祁奇也是笑眯眯地,说不出的天真无邪,屁股却悄咪咪地往后挪了挪,双脚似有若无浸入水中,透过湖面的阻挡,也难以发觉他的脚底板下,那隐隐约约的红光。
“我说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乞丐,不是什么高人。”乞丐道:“还有,你也不必如此提防我。我此来不是要害你,若是真的心怀歹意,也不必现身与你相见。”
“前辈说的哪里话,晚辈怎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祁奇脸上满是迷茫,似有意若无意地暗暗松了口气,湖中的双脚,红光逐渐地收敛起来,仿佛已经真的没有了提防:“前辈如此神通,又怎会沦落为浪迹天涯的乞丐?”
“你年纪轻轻,修为却着实不错,正改是意气风发,目空天下之时,又怎么会坐在这穷乡僻野的湖泊中唉声叹气。”乞丐反问道。
“小子是有了烦恼,心中哀愁而已。”祁奇道。
“你不过是个少年人,心中便愁思不断,我一个大人家,难道便无忧无虑,没有烦恼了。”乞丐接着追问道。
“那是自然了,前辈这么高强的实力,天底下能有什么烦恼,能扰乱前辈?”祁奇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丝敬仰,双眼亮晶晶的。
“真是一双好眼睛哪,眼神下虽然满是心计,却不失纯真热情。”乞丐看着他,忽地一声叹息,寂寥如秋风萧萧,令少年人心中不自觉一颤:“你还年轻,还有很多关心你,爱你的人,你的人生还有希望,还有值得一生守护的羁绊。”
“可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人,纵使实力滔天又能如何,放眼天下辽阔无边际,却再没有一方寸容身之所。”说着说着,他从腰间解下葫芦,拔开木塞仰头便喝,酒气熏人,显然并非上品:“身死的人,尚有三尺黄土傍身,心死的人,却无依无靠,什么都没有了。”
祁奇听着,不知为何竟然悲从心起,流下了两行热泪。
“你哭了?”乞丐回过头,却是一脸欢喜:“看来你的心中,也有过不为人知的苦痛,能理解我的悲哀。”
“小子失态,前辈见谅。”祁奇连忙擦去脸上泪水,不好意思地道歉。
“情至深时不加掩饰,正是我辈性情中人也。”乞丐忽地伸出手,把手中的酒葫芦递了过去:“仅此一点,你喝得起我的酒。”
祁奇猛地接过来,痛痛快快地仰头倒下,酒水晶莹,熏人的酒气在他的口中弥漫:“我与前辈干一爵!”
乞丐歪着头,慵懒地看着他,双眼似乎是张开,却又像是闭上一般,仿佛是醉了,没了神智。
“前辈,葫芦还你。”喝完这一葫芦酒,祁奇将酒葫芦递回去,潇洒地站起身,袍袖一挥,回身朝雾中而去:“今日与前辈相见,实在是天涯一方,恰逢佳音,满心欢喜激荡,可惜小子有要事在身,不能随前辈一敞胸中块垒,待日后相见,必盛情接待。”
很快,他便消失在雾中,飘飘渺渺,不见了踪影。
乞丐似乎是没有注意到,依旧闭着双眼,脑袋微微摇晃,仿佛是真的醉了。
“他娘的乞丐,突然就凑过来,吓死个人。”走入雾中,祁奇突然发足狂奔,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一脸的惊骇:“还说什么不会害我,你他娘的要是害我,老子还能抵抗不成?”
他速度极快,湖泊又小,虽是烟雾朦胧古怪,挡住了他的视线,但转瞬之间,他便能来到岸上。
“喝——”计算着印象中湖心到岸上的距离,祁奇忽地一跃而起,就要落在烟雾之外的岸上。
哪知双脚落地时,烟雾消散,他却依旧踩在湖面上,眼前衣裳狼藉一乞丐,侧卧在水上,似醉非醉地打着瞌睡。
“这是怎么回事?”离奇一幕让少年只觉得满心荒诞,全身寒毛炸开,双脚止不住地颤抖着。
“哇——”忽然他低下头,张开嘴巴便吐,刚刚豪气喝下的一大口酒全部都吐出来,落入水中。
“湖中一点云,天涯遇知音,当是金樽遥对月,何至惶恐不知情?”乞丐忽地张开眼,一骨碌坐了起来,一脸笑容,遥遥指了一下湖水。
那被祁奇吐出来的酒水落入湖中,居然没有激起波澜,反而在湖面中继续涌动,朝着祁奇嘴巴射去。
同一时间,湖面忽地射起一道水箭,酒气熏天,闪电般射入祁奇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口中,余势不衰,顺着他的喉咙而过,落进他的体内。
“你!”祁奇瞪大双眼,感受到酒水在胸中涌动,不由得吓得冷汗直流,正待说话,脑中却突如其来一阵醉意,醉得他头脑晕沉,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阴暗,忽地倒在水上,双眼一闭,径直昏睡了过去。
“当真是好生警觉的少年人哪。”乞丐眼中流露出一丝凄凉:“襄若,襄若,假如我当年也似他一般警觉,今日和我共赏美景的,该当是你罢…”
“这是怎么回事?”颜赐望着眼前一幕,只觉得荒诞离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枯竭的湖泊,耀目的阳光,不知为何竟然便在他的眼前不断收缩,朝着湖中心收缩,最终化作平面,作画卷模样在湖中微微张开。
画是泼墨画,画中湖水荡漾,似有若无,几笔点漆勾勒出烟雾茫茫,朦朦胧胧好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