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娜手里握着电话,保持着泥塑木雕的姿势。
她的家人已经被释放,至少她应该高兴一点才对,毕竟这是她为家人做出的巨大奉献,值得家人永远铭记。
“电隼没有食言。”我说。
以后情况怎样,没人知道,至少现在乔伊娜的家人是安全的。
“对啊,电隼没有食言,我的家人都放出来了,但是,他们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也不会被抓起来。我付出所有甚至生命,反而成了家庭大祸的始作俑者。我不知道应该笑还是应该哭,他们说话理直气壮,『逼』我拿一大笔钱出来,在首都买房子、买车子……”乔伊娜惨笑着,一副被亲人出卖后欲哭无泪的样子。
“电隼给他们罗织了什么罪名?”我又问。
“间谍泄密,密谋叛逃五角大楼,倒卖国家尖端武器信息,出售近地通讯卫星轨道数据——以上的每一项罪名成立,都是叛国死罪。他们从我身边偷走了资料,做事不够机密,被特务盯梢拿下,又把所有罪名推到我头上来,声称是为我跑腿做事。现在,他们自由了,真好啊,自由了……”乔伊娜回答。
可以想象,乔伊娜的家人将她当成了一棵摇钱树,却完全忽视了亲情。
背后有这样的家人,难怪乔伊娜会伤心欲绝。
“我想说句话,但很可能被你误会为‘动机不纯’。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可以现在听吗?”我问。
乔伊娜点头,突然挥手,把电话砸到墙上去。
砰的一声,那电话就碎成了十几片,稀里哗啦落地。
“我想了很久,你只有活着,才对电隼有意义。他为了能够摆布你,就会善待你的家人,不让他们遭罪。北方大国间谍机关的酷刑全球有名,你身在其中,自然比外人了解得更清楚。你的家人如果落在他们手里,一定生不如死。”我说。
“对,我了解这一点。”她说。
“那么,来做决定吧,速死还是永生?”我不再做过多解释,因为大家都是聪明人,任何事情,一点即透。
乔伊娜深深地弯下腰去,双手捂住脸,肩头颤抖,无声地抽噎。
“必须做决定了,否则,我们将会错失一切主动机会,只能被动地接受命运的安排。”我不得不催促。
“我了解冰夫人,她曾是我的顶头上司。她如果说话算话,太阳就能从西边出来。至于电隼,就更是间谍中的最无耻者,为了战斗胜利和国家利益,他可以牺牲一切。这两个人加起来,发布任何命令都要斟酌着听,否则就会吃大亏、上大当。你说得很对,我活着,是唯一的能够羁绊他们的枷锁……”乔伊娜说。
“你死,家人未必能生;你永生,家人就一定活得幸福。”我说。
乔伊娜突然大哭起来,哭声惊天动地。
当我在二十分钟后走出房间时,乔伊娜已经冷静下来,答应了我的建议,进入靺鞨神庙。
这就是我“攻心为上”计划的目标,已经顺利达成。
日月娘命令卓娅带着乔伊娜离去,终于深深地松了口气。
“现在,‘四维绳’上又可以打一个圆满的绳结了。”她说。
“那是什么?”我问。
“那就是古人最原始的记事方法——结绳记事。”她回答。
“与亚历山大大帝之剑对应的绳结、死结?”我追问。
她点头:“是,来看看吧。”
我跟着日月娘走到长廊尽头左拐,进了一间宽敞的屋子。
这屋子的顶上悬挂着至少几百条绳索,颜『色』各异,长短不一。唯一的相同点是,这些绳子上都打着各种大大小小的绳结。最大的结有西瓜大,最小的结像拇指盖,几乎没有几个是完全相同的。
结绳记事是远古人类的伟大发明,那时候,没有文字和书写工具,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表达都很原始,连画画的技术都没有出现。于是,古人正在绳索上打结,代表各种各样的非常事件。事情对人的影响巨大,就打一个很大的结;事情无足轻重,但又实实在在地发生了,就打一个很小的结。
打结是一件很神圣的事,于是部落里就出现了专业的打结人,其地位相当崇高,与部落首领平起平坐。
这就是最早的历史记录方式,放在现在或许可笑,但在当时已经是人类智力的最高体现。
“为什么使用这么古老的记录方法?不能用笔、纸甚至是岩画代替吗?”我问。
“你说的那些都将毁灭,只有用心作结、用心传承的思想故事,才能永远地流传下去,就像莫高窟那样。”日月娘回答。
我忽然明白了,亚历山大大帝拔剑斩断死结,就是斩断了记载着他的人生历史的绳结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