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修点头道:“你在宫外,我就有了个照应,也是有了另一双眼睛,不至于外事一概不知。你去了皞地,我会时常在陛下耳边提起远在西北的裴郎,好让他早日召你们回来——”
话未说完,就被繁春打断,“公主万不可在陛下面前言及此事——燕国虽然民风彪悍,女子与男子差异甚小,但从裴郎的只言片语里,我可以感受到,这位皇帝猜忌心太重——裴郎跟了他十几年,受过最重的伤,跑过最远的路,和他做了许许多多的大事,即便如此,他对裴郎还是有些疑心的。裴郎都如此,何况公主你?不是繁春说沮丧的话,公主,都到了今天了,一切都要从长计议了。”言下之意,先保住性命,在图谋其他。
素修叹道:“我虽跟了他不久,但也能够猜得他几分的脾性——我有些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横竖都是一死。”繁春低声道。
在一旁沉默的訾尘忍不住发声,“繁春,你来了这半天,说的最多的就是死字,你这哪里是来辞行啊,像是来说临终遗言的——”
最后一个字刚吐出,嘴也就被紫鸢封住,人也被紫鸢拖了出去,“你该出去了。“紫鸢无奈地将訾尘赶了出去,自个儿站在内殿门前,以身躯挡住訾尘的去路,给里面的人一个安静。
素修等三人则继续着谈话,繁春微笑着问灵犀的近况,灵犀笑道:“我现在好好的站在你跟前,就说明我很好,我和公主一起,相互有个照应,我很是担心你,你到了皞地,如何受呢?”
繁春微微放空,怅然若失道:“我连腥膻血海都经受过了,一个小小的皞地如何受不得?我心中倒是希望皞地能够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相王有胆的话,就杀掉裴元清,讨伐京城,好让大楚有个喘息之机。事情要是和我料想的一样发展,那这皞地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去——只是这或许没可能——相王若是有胆,想要起兵叛乱的话,今日我就不用去皞地了——最佳的起兵之日已经过去,相王是不会再背叛朝廷了。”
“这又出自哪里?”素修奇道。
“是我胡乱猜的——我不知皇帝与相王二人兄弟感情如何,只知藩王若要起兵讨伐皇帝,一要名正言顺,二要时机恰当——相王没有好好利用这两个条件,没有在先皇的大丧伊始起兵,时机丧尽,而今全然处于劣势——他的皇兄若想惩治他,这两个条件已经具备了——先皇大丧未至,新皇登基未至,我不担心裴郎,陛下将他派到皞地,肯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有备选之计;相王才是朝不保夕的那一个,裴郎一至,他再无法与他的皇兄抗衡了。”
说了这些,繁春忽地一笑,道:“我又发昏了,诸事不成,又去担心人家兄弟之间的事情。”
听了繁春一番分析,素修越发觉得繁春像是变了一个人,两眼经常无神,说话之间总是带些诡异的笑容,时不时扯开的嘴角让人害怕。
坐在她面前的繁春像是一具空壳,不论做哪种动作都呆呆的,像是受了某种巨大的刺激,精神恍惚了一样。
同处一室的灵犀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这个繁春已经不像她认识的那个繁春了,灵犀正欲开口询问,殿门却在此时被人敲响。
灵犀急忙转身出殿,和紫鸢、訾尘一同打开殿门,见是掖庭宫来的女官,几个穿着新的雪青官服,几个穿着绛紫色官服,还有几个穿着平常宫人的黛色衣服,所有人态度比之前来的任何一个都要和善。
“我们乃是奉皇后殿下之命,来至各殿查寻贵重的器物,打扰采女和各位姑娘了。”
素修在内殿听说是掖庭宫里的人,缓步出来,令紫鸢和訾尘将放在偏殿的木箱搬出,灵犀也疾走着找来登记好的册子,交给身着雪青官服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