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载从长公主的怀中起来，努力擦拭双眼，也止不住接连而下的泪水，“此次若不是姐姐求情，妹妹就要被陛下关在公主府里一辈子，永远也出不来了。”

长公主双眸一定，眼神平和，缓缓道：“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心中作何感想？”看妹妹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想必有许多委屈和牢骚要说。

万载摇摇头，哭道：“姐姐永穆五年去了长安之后，九哥、十哥和妹妹的日子并不好过，旸庶人一直用尽各种方法陷害九哥、十哥，妹妹在平城也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九哥不甘于这样的日子，经过多年的经营，终于重返都城，成为太子，这其中也有妹妹的功劳——妹妹身在都城，陪在父亲身边，始终真心为九哥，多次身临险境，妹妹全无怨言，可九哥当上了皇帝，就变了，全然不顾兄妹之情，为了两个如草芥般的人，让妹妹颜面扫地——小官小吏家还要顾及骨肉亲情，陛下如此做真令人寒心不已。”

“你对陛下很是怨恨？”长公主问道。

万载默然了一会，坚定地点点头，“寻常百姓家中的哥哥尚且要爱护妹妹，不会让妹妹难堪。”

长公主冁然一笑，连连摇头，语气轻快道：“你是养尊处优惯了的金枝玉叶，不知民间疾苦，受了委屈，竟连不如寻常百姓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你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中，怕是一日也熬不住。生为天家子孙，备受宠爱，你比无数人幸运，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就口出怨言，你的哥哥是大燕的皇帝，是这天上地下至高无上的人，他的话是金口玉言，意思是天意，他是所有人的君上，你我虽是陛下的姐姐妹妹，但君臣之道在先，然后才是骨肉之情，你也二十五岁了，还不明白吗？”

原本想找姐姐诉苦，博得姐姐的同情，一起“声讨”皇帝哥哥的万载失算了，听到这一番入情入理的话，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得低下头，捂着脸不说话。

长公主问道：“许君敬做错在先，羞辱朝廷命官，皇帝罚他是应该，只是刑罚过重，这也没有办法，陛下现在雄心壮志，想要推行新政，不利于新政的人都会被他一一铲除，许君敬一个纨绔子弟，因着祖上的功劳，又娶了你，父亲赏他个勋官，聊胜于无，如今成为平民百姓，也是震动天下的大事，现今天下百姓对于陛下应当是更加崇敬，更加忠心，这就是陛下要的结果，你心中再对陛下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除此之外，你还要全心全意支持陛下的新政，陛下同意你出府了，改日便遣人去那两个员外郎的宅邸致歉，备上一些薄礼，放下架子，为了陛下的新政，也为了你——在陛下的眼中，你我在内的所有宗室亲人可都没有他的新政重要。”

万载还是不愿意降尊纡贵，放下皇族的尊严，撇了撇嘴，道：“妹妹的食户被削减殆尽，长公主的尊荣也被剥夺，名声扫地，难道不够补偿他们二人的皮肉之苦吗？开国至今，也只有我一个这般凄惨的公主了，我失去的这一切还不够支持陛下的新政吗？再让我登门致歉，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长公主拉住妹妹万载的手，低声道：“要你遣人去登门致歉，是为了保护你和你的丈夫——陛下要求你与许君敬和离，许家接受，而你却一直不愿意，你的心中还念着许君敬，难道不希望他早日获得赦免，早日回来与你团聚吗？”

万载道：“他连累我失去一切，我不恨他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我还要想念他吗？我不愿意和他断绝夫妻之名，是因为我想看看我的皇帝哥哥会对我有怎样的惩罚，不是心中还念着与他的情分。”

“为了你自己，也要做出一定的姿态——虽然咱们是皇家贵胄，是皇帝的亲姐姐，亲妹妹，但有些时候对于陛下来说也是毫无用处的人，每行一步路，每说一句话，都要无比小心——姐姐说的话，都是为你好，你做出一定的姿态，陛下一定会宽待你，毕竟你没有冒犯陛下的新政，一切都是许君敬的错。”长公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