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棠束跪伏,“臣妾是陛下的贵妃,这些自然不知,即便是听了一遍也仍是不知。”
“好个贵妃。”姜庭深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意味深长道,“那若是卫国的宜宁郡主呢,又知道多少?”
“若是如此,陛下想知道多少,便可知道多少。”韦棠束抬头,直视姜庭深,“陛下记性真是极好,仍记得臣妾旧时的封号。”
这宜宁二字本是阿衡赠她的,宜室宜家,此心安宁,都是旧时了。
“起来吧。”姜庭深转身坐下,指尖敲打着那折子,“据现下的情形看,韦家是宋嘉历一党的,那么你,对于太子被拘一事有何想法?”
或者说,韦家有什么策略,打算如何营救。
韦棠束起身,端端立着,“陛下掌握了很多,却都只是些明面上的东西,所以,臣妾的想法陛下大约听不入耳。”
姜庭深扬起那折子,拧眉,“不够?”
“不够。”韦棠束摇头,“即使您知道了宸夫人就是端穆贤皇后,也不够。”
卫国给许婧的谥号便是端穆贤。
姜庭深放下册子,幽幽叹道,“果然你是知道得够多,说吧,朕还需要了解什么?”
“关于陛下的皇妹,端穆贤皇后的嫡女,许国太子妃,令善公主。”韦棠束压低了声音,“皇妹确实是皇妹,却不是陛下的皇妹。”
“你是说——”姜庭深闻言猛地站起,万分的不敢相信。
当今除去仍在动荡中的南越,只有姜宋两皇家,不是他的皇妹,那便是宋家的人了……
他知道,许婧当年曾与宋世殊相恋,那么姜掩月是宋世殊的女儿也就不奇怪了。
韦棠束点头不语。
“你这话不对!”姜庭深思量了一番,却又质疑,“天下皆知,许国太子妃身怀有孕,若姜掩月与宋嘉历是亲兄妹,许婧怎会容得这样的事发生,她疯了不成?”
韦棠束闻言却笑了,“陛下至今还认为许宫中的太子妃真是令善公主?莫说端穆贤皇后及公主本人不会如此,孤竹太子也容不得放如此祸患在身边。那太子妃,实则一开始就是太子自己的人。”
韦棠束没说这太子妃的真实身份,相较于眼下太子的危局,景阳的身份才更是重要。
姜庭深脑海里闪过了在边境见到的景阳,却没往那上面细想,能扮作太子妃的人,必然是宋嘉历极为信任的心腹,不会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所以,许婧一到来,宋嘉历的全盘计划就被打乱了。”姜庭深背手走到韦棠束面前,“看来,朕也不用知道你的想法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在许国斗得热闹,朕正好隔岸观火。”
韦棠束又是摇头,“陛下就认定这火不会烧到此岸来吗?”
姜庭深扬眉,极有自信,“若是许婧斗不过孤竹君,那局面仍是照旧,朕并无损失;若是许婧除去孤竹君,许国必将大乱,到时候即使她有心图谋我国,也是有心无力,两种结果朕都有利无害,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陛下自始至终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那就是掩月公主。”韦棠束轻笑摇头,“陛下道她为何要做和亲公主?因为在卫国她就永远只能做个公主,但在许国,她便可以国母之尊掌权。天下皆知,太子妃已怀孕,这一胎是太子唯一的血脉,十月一满,生下来的必然是个男孩。到时候,陛下要应对的就不是孤竹君,而是许婧母女了。”
姜庭深却不以为患,“稚子年幼,妇人参政,阻力不会小,她们未必会成为比宋嘉历更强劲的敌手。”
韦棠束上前一步,“寻常妇人参政自然会引来世俗反对,可若是持有传国玉玺的妇人呢?”
“传国玉玺!她竟得到了传国玉玺!”姜庭深大惊,但也强自稳住心神,反驳道,“传国玉玺除了带给她们正统之名,也给不了她们什么实质上的裨益。”
“陛下真是处变不惊。”韦棠束朝姜庭深低了低身子,接着道,“陛下知道许国盛产盐铁,而前些日子,国中过去一年盐铁失窃,说是上天收取,可陛下你信么?”
姜庭深凝眸,“你的意思是——”
韦棠束坦然应答,“许皇有多宠爱宸夫人陛下是知道的,却不知道他多宠爱他的独女。这一年的盐铁,许皇都给掩月公主藏下了,把握盐铁便把握了财政,何况,还有了云中十二部骁勇将士,兵马齐备,粮草充沛,陛下你说,这样的对手可算的是强劲?”
“何况,只要许婧母女当政,这陈年的旧事终会大白于天下,当时候,先帝在天有灵,又当如何自处?天下人又该如何看待陛下?”
“够了!”同许婧达成的协议是姜庭深一生的屈辱,他的确无颜面对先皇,姜庭深怒气升腾回身坐下,“这些就够了。说吧,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韦棠束颔首,目光决然,“遵旨。”
这天下动乱,已经是狂澜难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