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身怀有孕,只有她自己、文松子和文思仙知道,坐胎不过月余,正是不稳的时候,文松子在一旁看明月的目光片刻不转地落在那酒杯上,心下很是纠结,这一杯酒下去,丫头肚子里的孩子能受得住吗?
“等等——”文松子还是忍不住出声,按住了明月的手。
“怎么了舅舅,这酒闻着很香呢。”明月微笑。
“你的身子,现在恐怕不适合饮酒……”文松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不碍事的,小小风寒,喝杯酒就当暖身子了。再说了,这是喜酒,说不定喝下去病都好了呢。”明月轻轻挣开文松子的手,将酒杯送到唇边,一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
酒顺着食道一路到肚子里,那顺滑的感觉让明月微微打了个颤,孩子,不碍事的吧?这是喜酒,娘亲没能给你些喜气,这杯酒就当做是补偿吧。你要坚强啊,要和娘亲一起坚强地走下去啊。
明月自己就是个大夫,怎会不知道孕期喝酒的危害?尤其此时月份还这么小,孩子便更经不起扰动。可是这一杯是喜酒啊,韦衡的喜酒,她无论如何也要喝下去。
那时日长酷暑,在树荫之下,那个唇舌干燥的她,遥遥看见马车过来,心中怀着说不出的欢喜,那身着缥色流纹衫的温润公子,也让她很欢喜。
世事牵扯玄妙,若不是遇到了韦衡,宋嘉历也不会知道她的下落,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许多事……
这一杯酒,包含了所有的过往。
这酒,经过长途挥发,酒劲已经小了很多,而且,明月调动内力护住自己腹部,应该不会有事,明月如此安慰自己,饮尽了酒,将杯子放回托盘上。
“喜酒喝过了,说吧,使者这次来目的到底是什么?”
总不会千里迢迢,只为送一杯喜酒。
何羡闻言显露出前所未有的肃穆神色,他退后两步,从怀里拿出一张布帛来,弓身双手将之举过头顶,道,“臣奉孤竹君之命,献上许国地图,以示归顺之心、臣服之意!”
还真是献图。
何羡这一番言行让在场众人都愣住了,这是投降了?堂堂孤竹君竟然不战就投降了?这次使者来访,挑衅、羞辱、控诉……这些便是他们以为的目的,可万万没料到结果会是这样。
归顺,臣服,也就是说,宣朝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复了从前的半壁江山,许国从此不复存在。
准确来说,是明月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回了自己的半壁江山。
明月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可以如此坚决,如此甘心?他是全天下仰望的孤竹君啊,是神祗一般的人物,怎么会投降呢?
向她投降,如此无怨无悔。
肚子突然疼起来,明月捂住肚子,弯下身子,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孩子,你也感觉到了吗?
痛啊,好痛啊,明月倒在文松子怀里,意识渐渐不大清明了,只感觉周围乱哄哄的,所有人焦急地呼喊着,她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亲亲娘子,她现在只想听到亲亲娘子。
听不到,抱不到……
亲亲相公,你现在,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