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人守在入蛇界大道之口,另有蛇界首领北灏并青、赤、黄、白、玄古五族之族长站于灵人身后,大道中央。其余族之族长、长老等衔职者皆服品服大袍,男立于道左,女立于道右。其夫君夫人皆服大袍裙襦。众人之衣皆由花香点染,露芳扑鼻,道上已洒扫干净,无一片细叶。
清风徐图自来,羽冰落同安祁旭并行而至,安祁旭自知该做些,后退一步,羽冰落手臂微动,又立马顿住。北灏等人齐跪,行妖礼,道:“无上圣德,尊神下临,蛇界得荫。”
羽冰落笑道:“蛇界新成不过四万余年,已可见河清海晏,首领辛苦。”她这般说,的的确确是将蛇界当成自己的国家,这番话倒是在嘉奖替她管理的老臣。
北灏连说不敢,灵人围拥着羽冰落上北灏准备好的车轿,羽冰落撇了撇嘴,还是上去了。
安祁旭登上羽冰落后面的车轿,仍不敢松懈,透过轻纱窗布观外。路旁蛇界子民齐跪于地,壮观之景。
临近蛇宫,礼炮共鸣八十一响,为最高礼遇,丽装女子手提花篮,立在道路两旁撒放鲜花,安祁旭眼神穿过面前镂空红木车门可见前方车轿,自然难见路上之人透过纱帘窥他之时,春粉渐上白面。
至蛇宫,只见宫门之上乌青牌匾,上有金字三个:“越乾宫”,下缀一排小字:“时界成落尊亲笔题赠”。
他知道这字是下了大功夫的,虽不及先尊神之隽美瑰丽,但已有风骨,安祁旭不禁又看了一眼,才跟随众人进入。
水上宫,清冷不亚于雪上原,可楼台亭阁、玉宫金殿,无一不缺。植冷树于水中,生得弯绕多姿,水中多撒鱼种,可谓热闹。宫墙多为紫白之色,盖因当代首领为紫蛇,上古首领为白蛇,故蛇界尚紫尚白。
横过大桥,转绕小桥,才发觉蛇宫之中,无论大小之桥,其桥柱皆高于平常之桥柱,他细想未得结果,忽见本一直跟随众人的白曦小桥转出,到一水阁,水阁前桥柱上,正盘着一条紫蛇。
……
最大雅之宫名“晟真殿”,殿前大柱蛇雕盘旋,犹如龙之强姿,上挂红绸,为表尊临之喜。大殿之内,乐官奏乐,丽女旁侍。羽冰落为尊亦为客,若独坐尊位便是反客为主,故尊位之地设两桌,两君共坐,则为最佳。
场面语言说尽,羽冰落酒喝了数杯,仍未有醉意,此时席上皆为官员,故而是谈政事的最好时机,桌上珍馐渐凉,羽冰落道:“想必首领已知妖界鹤族欲离妖界自成一界的事了。”
她并非疑问语气,便是笃定了,北灏命宴上侍从乐官舞女尽数退下后,道:“是,已有耳闻。”羽冰落笑道:“首领也曾为妖界一属,不知有何看法?”
“这……”北灏似有为难,不知如何说,只好道:“另成一界,此乃大事,妖界为神界臣国,鹤族妄想脱界,此为不尊神界,实在可恶,我蛇界必定同尊神、同神界一心,不容此事。”
羽冰落低头轻笑,却不点头,看向安祁旭,道:“神君为神界人,为本尊臣,神君以为,本尊同神界,是如何打算的呢?”
安祁旭托手,道:“臣愚见,神界身为大统,举望六界,此等危界之事,危界之人,自不可容。可神界亦明,知不可参他界之政事,他界之兴盛,皆系其君之忧,神界自然不学《庄子》中之主祭,妖界亦不是庖厨。”
宴上寂静,安祁旭的话回荡在整个大殿中,北灏注视这个他从未见过的神界新官,这次来蛇界陪同是他,足以见羽冰落如何对待他。他垂首道:“是,余明白尊神之意。蛇界定不会容许鹤族成界,至于鹤族于妖界中之动乱,此为妖界内政,妖王之责,蛇界不该管。”
羽冰落不说话,只静静笑着,喝完了樽中的酒,举着空樽。安祁旭道:“首领明见,此非尊神之意,是臣之愚见。”
羽冰落笑看北灏,只叫他想起从前带兵打仗时的她,因敌人头颅落地而挑眉而笑,那样手擒血命,张扬肆意的笑,令人感受到冷入方寸的绝美。她酒樽空下,可于这大殿之中,众人注目之下,她自然不会自己倒酒。
北灏起身,拿起酒壶,亲自为羽冰落斟了一杯酒,道:“是,臣明白。”
素手执着酒樽,羽冰落笑道:“我这神君,当真无礼,怎么你的话,本尊还不能担个名了?”众人连忙陪着一同笑起,殿内又漫起了的欢乐之意。
……
而白曦这边,到了水阁后,敲了一下那紫蛇的头,紫蛇立马惊醒,化作女子模样。
此女看上去约有十六七岁,身着紫色锦织襦裙,鹅黄绣出金桂,从肩头蔓延至袖口,朱钗微斜,她似也预料到,急忙扶正,问道:“尊神到了吗?”她生得一副娇柔女子模样,声音却沉静如同入水之莺,此时初醒,声音更为撩人。此为北灏之幼女宸宁公主北嬛。
白曦道:“你如果再睡下去,尊神都走过了。”北嬛连忙收襟平袖,“快走快走。”白曦一把拉住她,道:“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尊神在宴上,只有父皇他们陪着,你怎么见。”
北嬛泄气,就往阁内走,白曦道:“我看到一个顶好看的男子。”北嬛停下,眼中调笑,“哪族的?”白曦摇摇头,道:“是神界的青龙神君。”
“真的?”北嬛睁大眼,两人走到阁内,于桌边坐下,白曦将在昆仑山脚误袭羽冰落和安祁旭的事说出来,听得北嬛倒吸一口气,吃惊道:“尊神没有追究你这事?”
白曦一挑眉,“那当然,我好歹也是蛇界的公主,她难不成还要杀了我。”北嬛不知如何回她,只好转移话题,道:“尊神生得漂亮吧。”白曦虽点头,却说道:“没细看,可是青龙神君生得真的太好看了。”
北嬛不免觉得好笑,道:“是什么样的男子,能将玉明大公主迷成这样。”白曦突然脸颊一红,抓住她的手,道:“你不知道,他的脸如暖玉一般,眼神柔柔的,仿佛要把人融化。日光照在他身上,融为一体,我真忍不住地想亲近。”
她另一只手托腮,一副痴迷模样,道:“我当时就在想,如果能站在他身边,牵牵他的手,那该有多幸福。”
北嬛看着这个从来傲气满身的女子此时这般,北嬛不禁想起了那句“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却因安祁旭素有美名,未觉不妥,道:“要不,让父皇去同他说,让你嫁于他?”
白曦啐了一口,道:“我虽爱他皮相,但也不是只看这之人,我不知他底细,不明他品行,怎会如此草率。我可不会嫁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子。”
北嬛吃惊道:“你不知道青龙神君,安祁旭呀,你上次还背了他的《徽上游》。”白曦这下一愣,问道:“是他写的?”
北嬛点头,转身跑走,拿了一本小册回来,摊开给她看,“安祁旭,神界缙绤先神之子,年少曾因一刻三律得“神城第一公子”名号,师承神育堂,后游历凡间,所写《花马集》、《徽上游》、《游神农架》……封文安游士。”
“以一己之力封印狴犬,封青龙神君……”白曦喃喃念叨,“原来是他。”她傻傻笑起来,点点北嬛的额头,道:“第一次发现你收集这些还真的有用。”
北嬛先是低头一笑,随后又道:“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我可不知道他的品行。”白曦看她,她亦看着白曦,相顾无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我有主意了,宴后父皇要带尊神逛游神界,到时候人员混杂,我们也能去,我安排几个人试探一下他,还有什么不成的。”
白曦一拍桌子,大喊此法妙极,当即叫了侍女素觅过来,低声嘱咐几句,指着她道:“你找的人可千万不能是嘴碎的,聪明些,别露陷了。”
素觅一脸为难,正要劝白曦,却被她一瞥,白曦道:“若我遇人不淑,你就为你家公主哭吧。”见素觅的为难模样,北嬛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踌躇再三,还是拉住白曦,低声道:“可若他有心上人,又或者是他不喜欢你,不愿娶你怎么办?”
白曦头微扬,步摇轻晃,傲气尽显,道:“若他有心上人我自然不会强求,但我定要会会那女子,看看是谁能和我的眼光一样,看上同一个人。可若是他只是单单不喜欢我。”白曦定定看着北嬛,道:“他总会喜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