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极那边也已经得到神君回界,将要回西极的消息,早早地开始收拾他所住的石楼,几人巡察回去路过此处,见士兵洒扫整理,问道:“神君回来还有凡时一月,何必这样急。”抬东西进出的士兵憨憨一笑,道:“先收拾一遍,等神君回来再收拾一遍,神君虽不说,但咱们都明白,像他那样的人,随我们住在一起,真是委屈他了。”
正说话间,一士兵突然睁大了眼,拉拉同伴,行礼道:“拜见右参。”原来是柳巽路过,见到此景,心中了然,倒没什么表示,听有人问她去哪,她才淡淡道:“已值沐休。”便离开了。
她择的府邸在圣灵岛一繁华街道旁,光明正大立在众人眼前,府中侍从也并无因伺候柳氏余孽而不敢出门,若街上有闹事之人,也会立马去帮忙解决,久而久之,街上的人也不过于排斥柳巽此人了。更何况柳氏一族被灭也久,多有不了解此事的人,也不会多加厌恶。
府中安静如同无人大牢,上下侍卫侍女皆是白氏通过各种方法安排进来,既方便互通消息,又方便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柳巽自然不会不明白,却也安于如此。
府外叫卖声不绝于耳,柳巽大大皱眉,她渴望外界繁华热闹与她无关,可天却总不遂她愿,若不是怕选个偏僻的府邸,让外人怀疑她确有谋反之心,故而故意住在闹市之中,装出爱热闹却又不敢接近的样子,可内院中却连一只鸟雀都不愿见。
平时回家时,她只会窝进屋子里,门上的法宝会阻断外界的一切噪音,可她如今正在等人,便只能坐在这。突然一声脆响,她猛地睁眼,正见远处一端茶侍女跪在地上,面前是打碎的茶具,她连忙道:“将军饶命。”
柳巽转过身去,道:“我说过,我不在时你们哪怕吧菜市摆在府里也无事,可如若我回来听了大响,是定要受罚的。”
侍女身为白氏送来的人,知晓柳巽的野心,更见过她的厉害,便不再求饶,拾了茶盏碎片下去。没过多久,走出来一侍卫打扮的白六公子,焦急道:“进屋说。”
片刻,屋内传出瓷器落地尽碎之声,屋内的侍女早已司空见惯,依旧站立整齐。
“我竟忘了她也是柳氏的血脉!”柳巽正为破日斧直接落入敌人囊中动怒,又想到一点,问道:“”她没受伤?白六公子点头,道:“不仅她没受伤,安祁旭也毫发未损。”
“不可能,我将所集魔灵都注入斧中,只要她一碰,定会被魔灵侵体,不可能完全没有反应。”白六公子听她这番话,也生疑,思虑片刻道:“除非她帝灵术已经修到极高境界,可若是如此,咱们就要从长计议了。”
柳巽一反常态,一句暗讽明骂都没有,道:“当然要从长计议了,她若是不堪重用,就不配当柳氏的后嗣。”她看向白六公子,叹道:“她定是个极厉害的人,我如今可以相信了。”
她向来自诩坚强的外衣褪下,也不过是个害怕别人言语的人,她心中自然明白曾经柳氏的罪过,可在收养她的姑父姑母口中的鼎盛柳氏同现在的巨大落差相比,她宁可盲目地追随从前的鼎盛。
“你见过从前的柳氏吗?”
白六公子一愣,转而望她,平时张扬的柳氏后嗣此时怅然若失地坐在那里,眉梢朱痣于他眼中点现,他思及父亲说的话,不免对她生出一丝同情之心,道:“小时曾见过,只觉得,何其昌盛。”
……
神宫之中,堆积如山的公文看尽,羽冰落已是头昏脑涨,当即褪了衣裳躺在床上小睡,若沁身为灵人,仍想着尊神一脉的大事,道:“封侯一事,尊神还应再考虑考虑,早有子嗣,有益于神界太平。”情爱一词,于皇室而言不过是可笑话语,子嗣才应是其考虑之事。
她这无情气之语,也难以说得羽冰落面红耳赤,她侧过身,再言:“神界未平,我若有子嗣,定会成为敌人的目标。待此事一了,本尊自会昭告天下。”说罢便闭了双眸,醒时正见兰溪跪在自己床头,手中拿着一个精巧糖人,可不正是安祁旭捏的“尊神”。
羽冰落手速极快,已然抢过糖人,糖人上施了法,可保数万年不坏,兰溪一眼看出,知道羽冰落买来不是为了吃,却也没想到她如此大的动作,问道:“姐姐这糖人好生精致,是从哪得的?”羽冰落看着她,深觉得她与安祁旭之间的是兰溪一定知道一些,就故意试探她,道:“你师父……”
兰溪显然十分激动,就差跳起来,问道:“师父他说了什么吗?”羽冰落趁机问道:“你希望我说些什么?”
她装作严肃看兰溪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决定不再逗她,道:“你希望他说的话,他说尽了;你希望我回的话,我也回明白了。”兰溪趴在她床边,眼睛一瞬不闪地盯着羽冰落手中的糖人,“那这糖人?”
羽冰落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拿着糖人一笑,道:“你师父亲手捏了送我的。”一语既出,惊乍一人,兰溪心中大夸安祁旭好计谋,退后几步行了一个大礼,字字带笑,如浸蜜也:“拜见师娘。”
羽冰落被她这大声一喊,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马拾起床旁的一个飞龙云气纹红玉香囊,里面还有一半的梅花香未用尽,兰溪顺势接过,仍笑道:“师娘赏赐如此金贵的东西,徒儿不敢接下。”她将香囊轻轻放回去,拿起一个小荷包出来,针脚虽不错,但绝不能同宫中所制相比。
她拿起来笑道:“这个就好、这个就好。”还未等羽冰落发作,她先站起来笑说不再闹了,羽冰落将她拉到身边坐下,道:“这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除了你我也没告诉别人了。”
兰溪问道:“玥娑姐姐也不能告诉?”羽冰落心中没在想从前于自己而言的勾心斗角,只单单笑道:“玥儿若是知道了,那恐怕全天下都该知道了。”兰溪点点头,拉着羽冰落从床上下来,道:“落姐姐快召师父过来把我接走,我的功课他都好“几天”没看过了。”
羽冰落虽答应,但见到她手中荷包,突然想起一件事,对她道:“那你帮我办一件事。”兰溪点头,她又道:“我想亲手绣一个荷包,只是不会针线,你帮我一帮。”
兰溪脑子转的极快,立马知道她要作甚,打包票笑道:“包在我身上。”
……
眼前如有一片假山群,可凑近便有突显一条小道来,绕过假山数处,走到近处。两方假山之间是垂着数十根迎春花枝。此处略高,下衔石阶,只容两人并肩行过,阶旁各有一条小小水渠,源头为假山围拥处一细流,鲜花被风吹落,几片点在水上,自上而下滑落。
再有一亭,一半立于水中,安祁旭回头一望,就见如此一幕:
羽冰落绕过假山小道,伸手挑起迎春花枝,“纤素梅枝灌曙源。”未料漏下一枝,勾住了她发间白玉累金步摇下的赤红鲛珠穗,“满厢春客欲相拦。”
安祁旭快步迈过去,替她拂去花枝,再道:“私将误蕙抛山去,境下丹心旭照繁。”
“不好好做学问,写这种诗。”羽冰落瞪他一眼,却因存有情意更显嗔娇之态,安祁旭作诗的心一悸,耳根红透,眼睛躲闪却看到她的一只素净纤细的手,他曾握过……
思及这些,他便也大着胆子握住,羽冰落心中一震,任由他握,听他笑道:“怎么不是做学问,我作诗甚少会压平仄韵尾的。”两人共下台阶,羽冰落笑道:“你不怕有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