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祁旭率先回神,笑回道:“这次也没有事?”羽冰落面上一红,只好道:“你怎么不要一个糖人?”安祁旭摇摇头,如实道:“我自小不爱吃甜食。”羽冰落“哦”了一声,暗暗记下。
两人正欲寻个酒楼吃饭,突然被一个女声叫住,羽冰落回头一望,正是刚才那卖绣品的女孩,她手中握着些散碎银两,递给羽冰落,道:“爷和夫人忘了,这是找您二位的钱。”说罢便行了一礼,垂首跑了回去。
羽冰落看着手中的银钱,挑眉看向安祁旭,将钱都放在他手里,笑道:“那女子不领你的情呢。你把钱收回去,我出门可从不带钱。”安祁旭装模作样地接过,叹了一口气,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尊神出行的一概花销便由臣担着吧。”
天上一声爆响,大街上的人纷纷往天上望,一片烟火爆开,各色迸现,映在城中每一个人的脸上,有一个人四处奔跑,大喊道:“钱员外买了好多烟花,奉给上界的尊神看,以求明日定要是大好晴日。”
安祁旭一听,转头对羽冰落笑道:“万民都在期盼明日是大好晴日呢,你可听到了?这烟花也是为你放的。”话刚说完,身上就迎来不轻的一击,眼见又要被打,他笑着跑开。
两人从大街追闹到城中河边,安祁旭突然停下,接住她的一拳,然后又道:“你看看他们。”
烟火绚烂,透在杭州城的每一个角落,地上行人、楼中住人、船中渡人皆停下手中的所有事情,抬头望向天上的烟火,眼中闪着光。
安祁旭道:“他们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凡时无常,他们不知阴晴风雨;君王不仁,他们随时可能命丧黄泉。可他们仍努力地活着,神界时节有律,不必费心,神民无需多虑,尽可平安富足。这样也好,可我私心里,还是喜欢凡间的这些普通人。”
羽冰落有所触动,望着天上的烟火,道:“我也在为六界统一,神界登主而努力着。”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十指相扣,共看天际,安祁旭笑道:“我相信你,我也会帮你,到时候,我和你共看山河统一。”
“到时候,你会站在我身边吗?”羽冰落举起两人紧握着的手,“就像这样。”
安祁旭将另一只手也搭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上,郑重言道:“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陪着你。”
……
神界在翘首以盼中等回了自界的尊神,玥娑在睡梦中下令召众神领前往神华门等候,如何又昏昏睡下。
简单说了同蛇界之间的敲打,话头便转向凡日为何不升之事,羽冰落将事情除支择主说完后,灵人捧出已完全没有血迹的破日斧,羽冰落道:“破日斧本是神器,乍然做出此事也无处寻得因果,所幸其向来无主,本尊尚可控制。如今金乌已回,此斧入库。”
众人自无不愿,此会即散,安祁旭见岫骥、百萧二人朝自己走来,思及家有豺狼,他受伤的消息就不好瞒住了,故对岫骥道:“师兄,我去你家吃顿饭吧。”
岫骥笑道:“刚回来连家都不回,好生潇洒,你若是娶了亲,看你还敢不敢如此。”安祁旭失笑,直道“不敢不敢”,也不知是在回应岫骥的哪个问题。
昭元府中书房内,渐渐传出岫骥低声责怪的声音。“你怎么如此逞强,尊神何等人物,她能应付不来?硬要你去受一身伤护她。”安祁旭躺在软榻上,闻言就要做起来,岫骥一拍,道:“药要洒了,别起身。”
软榻倚窗,神界日光越过淡青窗纱传入,洒在安祁旭精瘦的背上,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少壮身躯,后背一条深红伤口更显周遭皮肤如玉质般美好。
岫骥将安祁旭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安祁旭笑道:“师兄再缠下去,我都不用穿衣裳了。”岫骥扶他坐起,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安祁旭,眼睛泛红。
安祁旭刚开始穿中衣时,就看见岫骥的不正常,问道:“怎么了?”岫骥突然抱住他,道:“师兄当初寻到你之后,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你,可……”
他哽咽道:“师兄明白,任何人长大了都要独当一面,你不能永远受师兄的保护,你的事情我也不会多干涉,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事我不告诉你师姐,也免教她担心。”安祁旭听到这话大有触动,立马想到自己还遇到过一个因一人而保护其至亲的人,可那人的做法,只能令他觉得可恨。
他不由得抱紧他,道:“师兄,谢谢你。”岫骥抚抚他的头,甚至都有些吃力,他笑道:“你师嫂说你还是个孩子,我只不信,如今可信了。多大个人了,快把衣服穿了去吃饭。”嘴上如鸭嘴般硬,但他仍是趁安祁旭转身穿衣时,擦掉眼眶欲落的泪珠。
“好香啊。”岫骥刚踏入饭厅,看见饭桌上摆许多菜式,多为安祁旭称赞过的,他似有赌气,道:“祁旭一来,便都是依着他的喜好。”他这样童性,才不会使人生疑,只当是安祁旭换了身衣服罢了。
黎箐低头一笑,不作表示,百萧则完完全全发表了两人的意见:“祁旭这刚回来,又要去西极赴任,可不是要好好吃一顿,你留在京中,什么时候不能吃,”岫骥坐在位上,朝着安祁旭道:“你快娶妻吧,别整日赖在我家。”乔宥立马抱住了安祁旭的大腿,朝岫骥喊道:“爹爹不要。”
众人憋笑,安祁旭两次被岫骥谈及成亲一事而激出了几分思念之意,饭桌上连连低声笑,众人问他缘故,他只含糊揭过,一概不作详细回答。
饭毕,因安祁旭初回神城,西极那里定有许多事务要理,故而岫骥并未多留他,只低声问道:“我派马车送你回去?”安祁旭拒绝了他,道:“坐马车不令人生疑吗,况我当真无事,只伤未愈罢了。”
岫骥便想找匹马让安祁旭骑回去,谁知这时门房护卫来报,安祁旭的亲兵定淞来接他。一提定淞之名,岫骥其从中来,直指着安祁旭,却未说话,安祁旭坦然一笑,道:“师兄这般也不便见我亲兵,我自己出门就好。”说罢,便自离了昭元府,果见定淞牵着一匹马,是他的马,而后面亲兵又牵一匹,则是定淞自己的。
他故作出一副老友重逢又碍于在外面不好逾矩的样子,道:“先回府。”
府中一应事务被打理地井井有条,文兰理内务,定淞则同槠柏一起处理外务,倒没什么不能传给敌人的东西落入定淞之手,安祁旭听文兰如此说,安祁旭冷笑道:“想必他们也该着急了。”
文兰道:“神君去西极应带的所有东西我都安排好,神君何时走?”安祁旭掐算时间,道:“一个时辰后。”也便是凡时一月后。他站起身,看着内书房书阁上一尘不染的书,翻开随便看看,又放回去,低声嘱咐:“我走后,你只守好我都卧房和内外书房,至于别的,例如府门,不必严加防范,反遭贼人怀疑。”
嘱咐完一切事宜,正巧槠柏携着定淞走近,自定淞真实面目被槠柏知晓后,槠柏怕自己恐不能很完美地掩盖好情绪,只好轻易不见他。如今同时出现,已十分难得。
若是寻常,定淞恐早有怀疑,安祁旭便在私下安排槠柏,故意装醉在桌上放出几语:“他定淞算什么东西,我和神君从小到大的交情,凭什么把亲兵分走一半。”同他喝酒的人中不乏有嘴碎爱看热闹的,偷偷与定淞说了。故而如今亲兵一众,大有对半投主,而定淞也认为此举是同他作对,正喜于可以搅乱亲兵,便没再多想。
至于安祁旭,定淞只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仍旧一副表忠心的样子,道:“出行车马都已备好,神君何时出发?”